柳故停下来,手上的书敲打着桌脚。
自迁都以后,蕴廷城重商而不重仕,百姓爱银钱却不爱经典。但再富贵的商贾,也是平民百姓,在权利高于财力的大渝,备受官府的欺压与不公的对待。
由于经书典籍不在市面流通,除了锦瑄皇帝登基后,着观文殿修订整理的五年一本、从大渝开国至今的国史外,多数百家之学,经史谋策,诗词文章仍旧仅仅封存在几大氏族家的藏书楼中,仅供族中子弟阅读学习。
于是,一些大户的家族子弟,就来到经学渊源深厚的名门大族中求学拜师,奉上重金,得以看到大族中收藏的书籍,拼搏数年,以图以考生的身份,通过科举入仕为官,光耀门楣的同时,在朝中也有个说的上话的人。
柳故也算大族旁支,在景央礼部十七年,官至从三品,年老致仕,见蕴廷城中稍有名望的宗族,凭借几本毫无价值的书册与保举文书,骗取富户的钱财,欺骗富户无知,从中谋取暴力的同时,还误人子弟,害的许多有志男儿,虚度年华。
于是柳故建立了信芳私塾,作为蕴廷城最贵的私塾,却从不欺瞒,教授课业也极为认真,发给学生的书本都是柳故精心编写,里面的文章与论断,都是与科举考试以及当朝政局相互契合的。他只教书,不写保举信,不凭借虚名赚昧良心的钱,他的授课都是货真价实,实际管用的。
柳故的信誉高,收的学生越来越多,学生们都是以中举为官为目的,尊师重教,学习极为刻苦。最小的六岁刚满,最大的四十有余,没有一个敢像花家新来的小子一样,在他的课堂上完全无视他的教诲与讲释,从刚落座位,就低着头,看不知从那里捎进来的外家书册的,顿时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一个十几岁岁稚童藐视了。
“在我的学堂上,必须读我所教的文章,闲杂书籍,要么收起来,要么去外面读完再进门。”柳故先讲道理,讲规矩,他不像有些私塾先生,喜欢用戒尺敲学生的手心,用体罚作为警戒,他以为,因畏惧而学,永远无法出人投地,读书应发自内心而论,愿意去读,才能读好。
杨开想了想,决定选择后者。这几日他读书,发现观文殿的那帮翰林行走们,为了修编这套书花了不少力气,但是毕竟是编年体通史,以年代大事记为主,叙述偏于大纲化,中间省略与泛谈的部分,仍需要读者细细斟酌推敲。通读一遍,仍有地方存在疑惑。
柳故看着杨开默默地抱起那本黄色油纸书皮的不知名的厚书册,从座位上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教室的最前排,走到最后排,然后推门出去,还不忘回头,把门关上。
柳故气的摔了书,他本来威胁之意,谁知杨开情愿抱着他那不知名的书册站在外面吹冷风。柳故把杨开手上的书,当成小孩子在集市上买的传奇话本,他上了年纪,有轻微的花眼病,站的太远,看不清杨开书上的文章内容,等他站到桌边,杨开已经合上书册,只留下油黄的封面,与几个歪歪扭扭完全不知是什么的字。
论怪,还要怪我闲来无事,给杨上了书皮。那歪歪扭扭又与众不同的阿拉伯数字,正是出自我的妙手,也亏杨开竟然能够分辨出,这些又是圆圈又是弯钩的鬼画符号,分别代表的是那一年哪一册。
教室中的学生们频频相劝,宽慰柳故,孩子年纪小,又是初来,一定不习惯,假以时日,必将有所改变。
里面的怒火完全没有烧到杨开身上,罪魁祸首找到一棵粗壮的大树,没几下就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继续翻开黄色硬皮封面,研究他有疑惑的那一部分。
锦瑄八年,大渝北靖两国历时七年的南北战争,以北靖国皇帝投诚献降而结局。残酷的战争,给予两国的均是重创。七年来,两国均倾全国之力,死伤百万军兵,耗尽国库钱粮,民间饿殍遍野,灾荒频现,白骨满地,与地狱冥间无二,千里良田无人耕种,万里山川鸟尽人绝。
战争一直持续在两国的交界线上,北境的战乱连连,百姓流离,而相对稳定的大渝南境,收留了大量北边迁来的流民。这七年,大量南迁的移民,带来了旺盛的需求,造就了南方水乡的富饶与繁盛。加之而景央朝政,因皇帝的七年亲征,极尽荒废,仅仅由几个旧帝老忠臣在帝都艰难维持着,官员慵懒无为,疏于管束,放任自流,有的甚至与各地的世家大族相互勾结,谋取私利。
南方成了生机勃勃的土壤,没有栅栏的限制,没有人松土除草,即使随风飘落的种子,只要有了充足的雨水,富足的肥料,也能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一棵棵参天巨树。而那些本就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就是这些巨树中的翘楚。
所以,自从十年前战争结束,锦瑄皇帝独孤乾就不停地在做一件事——砍树。
只是这些树,根深入地底,交缠错杂,连带着土壤与沙石;只是这些树,树冠延伸四方,树叶青碧繁茂,庇荫着千万房屋街巷;只是这些树,树干粗大又坚硬,一般的石斧根本难以伤及皮毛。
国史中当然不能这般描写,去掉大事年表,描述仅仅是寥寥几段话,宣扬了皇帝亲征北伐七年战争的功绩,赞颂了北靖国降主为止兵戈,放弃故国,自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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