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蟠螭灯由和田白玉所制,上半部雕三叶纹,下半部饰勾连云纹,内以丝绸粘蘸一轮,绘以图景,绸中又以盘心凸起五瓣花形灯台。
待燃灯以后热气上熏,以烛嘘之,便可见玉壶光转,灯屏上更会现出绸上所绘的春赏花,夏纳凉,秋登山,冬扫雪四景。更若细看,那画中女子分明是周如水的模样,上头更书着的“执子之手,燎之以明”八字。
待看清这些,瀞翠与夙英都震得倒出了一口凉气,她们盯着不远处周如水曼妙的背影,对视着摇了摇头,均是慢慢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瀞翠更是直截就问出了声:“这灯?”
闻言,周如水回过脸来,神色一顿,好半晌才道:“小心收着,带回宫罢。”
她及笄那日,王玉溪道自个便是她的及笄之礼,后头她与他闹了一通,再回到殿中,便见室中多了盏巧夺天工的蟠螭灯。想来,王玉溪又是话不尽言了。这灯,亦是他送她的及笄之礼。
后头每个月光淡淡的夜里,周如水都会燃起这灯,想起他与她说的话。她想紧紧地拥抱他,又偶尔想要逃离他,她恍惚会想起往日里不知听谁说过的话,道是若人真决意去爱,且爱的痴,便会慌不择路,心惊肉跳。
左卫派出许久,岐唧终是带回了一份名录,名录里头从年幼至年迈,唤做子昂的男子成百上千,叫一心想要寻到子昂的周如水不得不颓丧地承认,当年她与他在黄粱梦中遥遥相隔,如今,更是隔山隔海,再难相见了。
另一头,徇剒倒是不负所望地带回了谢蕴之的讯息。
谢蕴之这人,面有多冷,心便有多热。徇剒能探知他的行踪,便是因了他的心中光明。
被除族后,谢蕴之当夜就出了邺都,途中,他巧遇一拎着竹篮,在街头叫卖六角竹扇的老姥,见正午日上中天,老姥年岁已高,急着为小儿看病,却卖不出钱两悲从中来,泪无断绝。终于是心慈不忍,自茶馆中借了笔墨,为那老姥在竹扇上一一提写了几字。
彼时,老姥自不知他所做为何?却见他衣冠虽朴,气态却清贵,实是不敢阻拦。待得谢蕴之落笔还扇,更是急得双手直颤,险些晕厥过去。好在谢蕴之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稳,更又嘱咐她道:“你再卖扇之时,便言这是谢蕴之的字。”
老姥稀里糊涂被他扶起,稀里糊涂见他走远,再见事已定局,遂也无可奈何,老泪纵横地按着他的话哽咽吆喝。却哪想,她才吆喝了几声,便陆续有人看来,一篮子竹扇,竟是顷刻就销尽了。
也确实了,谢蕴之不比旁人,他往日的声名本就非因家族所获,更如今谢氏求利太过,遂他虽被除族,拥趸他的,倒是不减反增。
第二日,艳阳高照,正是公子沐笙的大喜之日。
邺城之中,街市左右都是嬉闹待礼的民众,一众儿郎姑子更是自发地在公子沐笙必经的道上系扎满了红线彩披。巧的是昨日上朝之时,王端亲口承认王玉溪不过病重,非有身故之说。遂乌衣巷左右,那些个民众自发挂起了白麻悼物亦被纷纷收起,整个邺城,都陷入了欢庆之中。
彼时的公子沐笙,衣冠端正,气宇轩昂,正隆重无比地领着迎亲队伍缓缓迎出宫城。阳光莹莹落在他身后,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叫他的背影都融在了一片光影之中。
周如水从来都知,兄长的肩膀厚实而宽广,一直以来,他都凭着一己之力去扛这天下,扛这周家,亦为她挡着外头的风雨,让她在这暗潮汹涌的权利倾轧中,仍留有那么一份天真的向往。
彭泽郡大旱之事她知晓得太迟,但她晓得,哪怕君父大怒,被怨甚深,兄长仍不会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彭泽虽是周珩的封地,却也是她的周境之土。
他们最大的悲哀,从不是腐朽入骨,难尽驱除。而是这腐朽之处从来都与他们连着骨头扯着筋,他们可以斩枝断根,却不能连根拔起。只因,他们亦在这株大树之上,攀着它的枝桠,冠着它的姓氏。
于是,才举步艰难,腹背受敌。
但这又如何呢?虽她记忆早已模糊,却仍确信,如今这境况比过去已是好上太多了。如今站在高墙之上,前事不提,往事不纠,她只盼着,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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