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祎之出了会儿神,忍不住笑道:“饮酒作乐?可不就奇怪在这里。想往日,国公府的宴请,哪次没有歌舞作陪?这几次倒好,美酒倒一如从前,歌舞却一个不见。清谈佐酒,虽然风雅,次数多了,到底少了乐趣。”
李嗣真也觉得蹊跷,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国公府的歌舞,原是长安一绝。旁的不说,单那杜九娘……许久未见,经希美兄一说,我倒真有些想念她的舞姿了。”
刘祎之点头道:“常住兄是一直以府上的歌舞为傲的,以前哪次不让他们出来助兴?这也罢了,以前常住兄也有在国公府宴请我等的,也有在平康坊的;我等也有在府中回请他的,也有在平康坊的,若他无事,从未拒绝过。可如今,连着五日,他都是在府中宴请我等。更蹊跷的是,我等回请他还礼,平康坊也好,改在府中也好,连着四五次了,承胄兄你说,他有哪一次是应邀来过的?”
李嗣真拧着眉头想了半日。刘祎之又道:“若说他是因耽了心事,无心娱乐倒也罢了。可他的样子,象有心事的人么?不但没有心事,我瞧着他,似乎反倒开心得很哩。”他有些怅然。
李嗣真点头道:“说起来,确是好多年未见常住兄这般形容了。”停了停,他又道,“据我所知,宫中明显并无值得他如此高兴的事儿。不知希美兄可有什么消息?”
刘祎之眉头紧皱,思忖半日:“常住兄与魏国夫人兄妹情深,或许,魏国夫人的事儿算得上一桩?”
幼年时候的月娘,他是见过几次的,当真是活泼可爱,眉目如画。后来月娘年纪渐长,再后来,入了宫,成了魏国夫人,他便再也无缘得见了。若她依然活着,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谁承想……是月娘走后吧,武敏之的脸上,原本浅淡的笑容,便彻底没了。
李嗣真左右看了看,才摇头道:“魏国夫人能入土为安,确是了却了常住兄一番心事。但是否值得高兴,却难说得很。常住兄好容易从往日中挣脱出来,你我还是莫要提这话头的好。”
刘祎之想到自己同在宫中却不得相见的阿姊,不由长叹了一声。与武敏之比,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李嗣真见刘祎之变了脸色,他自然知道好友心事,却不便多说。当下轻咳一声,玩笑道:“依我看,或者常住兄是近日得了个称心如意的美娇娘,是以只愿守着她,不愿意出府一步?”
刘祎之也应景地笑道:“那你我还日日登门打扰,岂不是太没眼色了?今日还要去么?要知道新妇没准已经怨上咱们了。”
李嗣真道:“既然常住兄一番盛情,邀请在先,身为好友,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新妇若真悍妒,要怨也怨不到咱们头上。”说话间,正好到了一十字路口,两人拱手作别。李嗣真头也不回走远了。刘祎之被触动心事,仍站在原地未动。他望着远处,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终于一抖马缰,踏踏踏径直往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到得国公府,门房通报进去,却是魄渊迎了出来。一边将刘祎之往里面内,一边解释:“我家阿郎正在园中作画呢,因正在要紧处,不便出来迎客,望刘学士见谅。”
刘祎之摆手笑道:“无妨。”又道,“常住兄倒好兴致。”
武敏之开心,魄渊的话似乎也比往日多了些:“刘学士有所不知,因这两日,园子里的菊花开了。阿郎说,开得不但比去岁更艳,便是这几年来,也未见过开得这般形容的。是以来了兴致,回府后就待在园子里,已经画了好些时候了。”
终于进于园子,刘祎之只觉眼前一亮。铺天盖地的菊花,颜色不同,形状各异,延绵数十米,果然是好风光。武敏之立在花从中的八角飞檐凉亭间,正埋头挥毫泼墨。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反倒更显出尘。刘祎之虽同为男人,一向是见惯了他的,此时仍不觉一怔。
武敏之听得魄渊通报,抬眸扫了刘祎之一眼,朗声笑道:“希美兄来得倒早,快来看看,我今日这画如何?”
刘祎之正要上前,月奴从武敏之身后探出头来。似乎嫌刘祎之打扰了它,不高兴地看了刘祎之一眼,弓起身子愤怒地叫了起来。刘祎之吓了一跳,武敏之低头唤了声“月奴。”又斥了它两句。月奴更不高兴了,低鸣一声,扭身便退到一边,钻入花丛中打滚撒泼去了。
刘祎之定定神,小心地行至武敏之身边。看月奴没注意他,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武敏之的画,赞道:“不错,不错!依我看,便是与承胄兄比,也差不了什么。”
武敏之停住笔笑少:“希美兄谬赞。”他后退两步,也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自己的画,摇头道:“旁人或许少不得要谦虚几句。我一向是个厚颜的,便当真收下了。”听他语气,显然心情极佳。
刘祎之面色微热,却也不解释,只淡淡一笑。
他原本以为,武敏之画的应该是这园中的菊花,没想到,却并不是。他站在那里,继续看武敏之运笔如飞,好一会儿,才问道:“常住兄所画,可是佛经中弃老国缘的典故?”
武敏之道:“希美兄果然好见识。”
作为好友,武敏之虽未明言,刘祎之却知道,无名无份久居宫中的韩国夫人,一直是武敏之的心结。与尊长有关的任何话题,他不但从不参与,反而会莫名的烦躁。如今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他为何画了这样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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