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论小鱼在不在乎什么主人客人,就是两个男人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大不了吧……”程曦直起身来,眼睛带着笑意看着易云攸,凑过来,声音虽低,却一针见血:“我又不喜欢男人。”
易云攸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噌”地站了起来,连椅子都带翻在地。
“程曦,你别把嘴贱当优点。”易云攸脸上带着薄怒:“你自己活得不开心,想玩世不恭想看破红尘随便你,别没事就挑衅别人。谁都是有脾气的!”
易云攸人生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的,轻易不露半点情绪,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重的话了。
程曦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我这算挑衅吗?我们不是都不喜欢男人吗?难道你喜欢男人?”
易云攸对此的回应是直接沉着脸转身就走。
程曦继承了他父母基因,脑子太聪明,无论是经济头脑还是说话艺术一样不缺。聪明并不可怕,聪明的人报复社会就可怕,程曦虽然够不上报复社会,但也不算什么心中充满真善美的人。他心情好的时候还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的行事宗旨大概是“戳穿一切伪装的幸福美满相安无事,让你们也心情不好”,偏偏他又聪明,往往一语中的,直接打中死穴。易云攸以前算是毫无弱点,被他说几句也无所谓。偏偏今晚林郁这个最大的罩门在这里,程曦的心情又不算好,自然是一句句都在往他死穴扎。
易云攸气冲冲走出程曦卧室,林郁刚好推开浴室的门,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易云攸直接怔住了。
林郁大概是摘了眼镜在洗脸,又找不到擦脸的毛巾,所以出来问,刚好被易云攸截住,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隔门,过道处的灯光并不算亮,好在林郁是侧身,浴室里的灯光正好照在他半边脸上,苍白脸上纤毫毕现。
他继承了林爸爸的眉眼,眉骨很清俊,偏偏眼睛特别好看,中国式的双眼皮,瞳仁墨黑,温润得能滴出水来,睫羽长而密,眼睛里像是带着星星,这样工笔细描的一双眼,稍微不小心就会显得女气。但他偏偏像极他父亲,骨格俊秀,眉骨生得尤其英气,形状精致的鼻子,薄唇,就算漂亮,也是一身书卷气的不近人情的漂亮。他对学术的痴迷不下于他父亲,假以时日,以后的成就也不会低于他父亲。所以他眼睛里有很执着的东西。
中国人讲相术相术,其实相的不是形,是神,不是五官单独长成什么样子,而是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和精神状态,所谓相不独论。说起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五官先不论。境遇不同的人,眼睛里的神气也绝不相同。程曦的眼睛里有专属于浪子的习气,似乎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冷眼旁观不屑一顾,但笑起来的时候又让人觉得是耀眼到灼人的,这份温度是他自己发的光,是他自己活出来的,与他对这世界的感知无关,因为这世界其实也没给他多少温暖。认真看一会程曦,猜出他的身世也不难,因为正常家庭不会长出他这种人。易云攸的眼神同样是温文尔雅云淡风轻,但却是绅士的温文尔雅,是属于社会规则之内的云淡风轻,他看得淡,是因为不缺,不在乎,而不是像程曦一样地不屑、嘲笑这些东西的本质。看见易云攸,就知道他是在优裕中长成的,就算世俗,也世俗得安稳美好。
而林郁的神色,是让人有距离感的。
这世上的人能聚在一起,大都是因为有相同的目的、信仰、性格。而林郁的这些东西与常人都不相同。
所以他总让人觉得他疏远,这已经不单单是性格的问题。
程曦一直这么维护林郁,撇去个人情感不谈,就算从道理上,他也觉得这些人不该欺负林郁,疏远林郁,因为在他心中的林郁,是温和无害的小杏林,会全身心地信任他,带着点仰望地看着他,无条件地相信他每一句话。但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对林郁来说,是特别的。他就是那个把林郁和这个游戏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他看见的林郁,和其他人看见的林郁,是不同的。
就算易云攸,也属于其他人之列。
易云攸的一位表哥,商场打拼,而立之年忽然开始戴眼镜,说可以隐藏眼神,让人看不懂你情绪。易云攸只觉得好笑,今天才知道,一副眼镜,是真的可以藏起很多东西的。至少,在今晚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觉得,站在眼前的这个青年,其实根本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世界。
“我没有带毛巾。”林郁半眯着眼睛,苦恼地看着他:“而且没有带睡衣。”
在林郁这个度数了,摘了眼镜,这个世界基本就是一团一团的色块,灯有重影,洗漱台上的东西摸不准距离,至于易云攸,是一团上身淡蓝下身浅棕的色块,他就是依靠衣服的颜色辨认出易云攸的。
易云攸抿起了唇。
他抓着林郁的手,把他带回了浴室,反手关上了浴室的门。
“你的眼镜放在哪里?”
林郁伸手够了够洗漱台,然后调整了一下距离,在台子上摸来摸去。
易云攸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印着“h”的深蓝手帕,伸手捉住林郁的下巴,把他脸上的水珠都擦干净。本来略显苍白的皮肤在浴室的暖色灯光下,反而透出一股玉石般的质地来。
就算对易云攸的做法十分困惑,林郁也可以觉察到他的动作很温柔。
易云攸替林郁擦干净了脸,拿起洗漱台上的眼镜,替他架在脸上。厚重的黑框眼镜基本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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