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明诚犹豫了下,而后指着明楼说,“我是他的助理,明诚。”
汉娜一边暗叹二人不夹带一丝外国口音的口语,一边引着他们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明台这半年来一直与我住一块,很开心这回你们能来这儿过圣诞。”
“这小子皮吗?”明楼看着路旁的哥特式建筑,还有直达天际的教堂和尖塔,不由得眯了眯眼,看来很是愉悦。
“调皮?”汉娜惊讶地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明先生是位绅士。”
明楼瞥了明台一眼,似不相信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上帝也知道明楼他们的来临,今日的慕尼黑异常得晴朗,碧蓝如洗天空就这样直敞敞地大开着,像极了爱琴海微卷的碧蓝发尾,散发着迷人风情。隐现于天角的雪白阿尔卑斯山峰映衬着红色的屋瓦,不时有一两片暗黄落叶自树梢飘飞而下,每种色彩都像极了莫奈笔下的印象画。
路旁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不少在经过时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多的,当然是落在明楼和明诚身上。明台和汉娜一起带着路,察觉到行人的注意,心里很是自豪,那可是他的大哥和阿诚哥啊,当然风采出众!
当然,心里微小的别扭和酸涩都被他压到喜悦下去了。
暌违半年,异国重逢。都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但幸好,他们还能再见,还能再道声“可好?”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了。
“大哥,你们圣诞放几天?”
“阿诚他们放十五天,我大概十天。”
明台诧异地抬起头,“你和阿诚哥不是同一系的吗?”
明楼一笑,左手一伸揉了揉他的头,“你大哥事务繁忙啊!”
明诚在旁补了句,“大哥是教授助理。”
教授助理?明台愣了下,“可是只有十天的话,怎么带你看得尽慕尼黑?……”
“我这回不是来玩的,是来看你的。怎么样,大哥不在身边,是不是快活得很?”
明楼说这话时没什么神情,但眼里的眸光却被阳光给熏暖了,浮动着细碎的光芒,灼耀一世风华。
明台心里突地一跳,而后不自然地转过了头去。
“是啊是啊,你看,你不在,我连个子都长高了,都快180了。”
他心不在焉地说着,却不料不过一瞬间,就被明楼一手拉到身边,肩靠肩头并头,近得呼吸都要融到一处。
汉娜和明诚都还在前边走着,明台反应过来后低喊了句,“你干什么呢!”
明楼一脸正经,按过他的头,两额相贴地比了比,眼睛直直看着他,“嗯,是快180了。”
“fuck……”明台觉得自己的心咚咚跳得跟打鼓似的,不由得轻声骂了句。
明楼揽着他的肩一道往前走去,赶上明诚他们。听到明台爆了句粗口,皱皱眉后就用右手用力拍了下少年的屁股,“注意风度!”暗含警告。
这小子半年来真是野了,都敢在他大哥前骂脏话了?嗯?
“大庭广众之下的,你就不能别打我?”明台瞪着眼看他,“我还要面子呢!”
明楼抽回揽在他肩上的手,脸上没什么起伏,“那好,等到了后,我关上门再打你。”
明台想起儿时大哥打自己的痛楚,身子不由得一缩,狠狠地瞪着面前那越走越快的身影。
打你大爷的!惨无人道!不尊重人权!□□□□!
他恨恨地把大哥从德国骂到撒哈拉,从撒哈拉骂到亚马逊,再从地球骂到外太空去。但连他自己也无法否认的是——
心脏发酵得比泡芙还要膨松柔软,每一口咬下去,都是浸到齿缝里的甜腻奶油。
他快步小跑至三人身旁,看着迎面投洒的水晕阳光,听着他们交谈时的欢声笑语,闻着路旁飘香醉人的酒味,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天际不远处的气球,一同放飞到被蔚蓝洗刷得澄澈如初生的天空之上。
这样的时光,真好。
汉娜的房子坐落在慕尼黑大学不远处的郊区上,四周是广袤平坦的原野,一大片艳黄翠绿的油菜花连缀成褐底锦被,在田畴上尽相燃烧生命,燃烧了一整个冬季。
待明台帮大哥他们把被子都铺好,把行李都搬好后,天已近黑了,连花田也开始昏昏欲睡,褪去了明亮的外衣,闭上了朦胧的眼。
一室暖光里,汉娜给大家做了一份简单的晚餐。
明楼接过餐盘后,感谢地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称她为世上最贤惠的小姐。
明台盯着汉娜微红的脸颊,在餐桌下用力踢了明楼一脚。见大哥吃痛地低喊了声后,面上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叉着盘里的牛肉吃着饭。
明诚轻咳了咳,转过头去。
屋外的夜空上似绽放着烟花,一声声地爆燃,一朵朵地熄灭,光华流转,璀璨至极。
屋里的客厅内放着广播,是明台不能完全听懂的德国话。但听着声音,在昏黄灯光里吃着饭,一堆人围在一起,看着不时射进玻璃窗内的七彩焰光,这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他知道这很奇怪,明明在异国他乡,他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可是啊,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灵魂,也有自己的生活。
这一刻的慕尼黑是自在安闲的,不似柏林时那般充满忙碌,也不似上海时那般管制颇多——现在他们无拘无束地聚在一起,杯子碰到一起,浮动的波光都是月亮含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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