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猛地一阵剧烈跳动,几乎连声音也颤抖起来,“什么,什么叫做‘故人的遗物’?”
她弯下腰来直视我的眼睛,“我们欢场女子,对于自己已经不抱希望的恩客,当然都叫做‘故人’,至于‘遗物’么,放遗书的事物,不叫做‘遗物’吗?”
“咣当!”一声巨响。很一会儿以后我才发现是自己坐着的椅子散了架,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我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花红艳叹了口气,“周大少那么激动做什么?”
我激动?我激动?我怎么会激动呢?自从我开了那让我自己撕心裂肺的一枪以后,我就不会激动了,我激动?!
我激动?!
一方绣着玫瑰的粉色丝绢递到我的面前,花红艳看着我,眼神深邃不明,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擦一下吧!”
擦什么?有什么需要擦的?我怎么会需要擦什么?就算要擦我也有自己的手帕,用什么女人家的东西?我挥手扫开她的手,自己伸手到衣袋内,掏了半天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随意擦了擦脸颊,却看见一圈圈的湿润在手帕上晕开。
花红艳转身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自己从她随身携带的小女士包里拿出一包烟点燃,径自吸了一口,“你那块手帕,是黛林给小鲍的,手帕角上有个小小的‘望’字,你从来没有发现过吗?”
我一愣,然后见了鬼一样把手里的手帕远远地扔开,“你是什么意思。”
花红艳又深深吸了口烟,“其实小鲍原来的安排是想让我勾引你的。”她徐徐缓缓吐出口中的烟雾,一个个烟圈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后来他跟我说不需要了的时候,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陷进去了。”
我的手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而且越握越紧,偏偏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白黛林是我最好的妹妹,我希望她能够嫁个好人家,本来小鲍是最好的选择——假如你不出现的话!”她冷冷地说,“其实我最讨厌就是你这种人了,周大少。表面上好像热情似火,转头你比谁都更无情!”
“我无情?”我一拳砸在书桌上,龟裂的纹路在桌面上散开,“花小姐真是太会说话了,刚才还是你在说——他原来的计划是让你来‘勾引’我!我何德何能,我到底干犯了什么天条了,我究竟跟他有多少仇怨了,让他这样心心念念地计算我,啊?倘若我为了自己的家人动一点心思就叫做无情,那么他叫做什么?多情?有情?深情?哈,哈哈!天理何在?”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理!”花红艳说,“所以周大少也不用把自己说得这样无辜。”她顿了顿,苦笑一下,“我也不用跟你辩解这种永远没有正确答案的事情,反正,我来,一,是把黛林要我交给你的东西给你,二来……”
我打断她,“这东西怎么会在白黛林的手里?”
“小鲍进了医院还没有进手术间却先打电话叫黛林去他们的新房子把这个盒子拿出来,还说假如他死了,就把这盒子交给你。”
我默然片刻,猛地咬了咬牙,“他就是不放过我,对吗?现在了,他还要骗得我死心塌地,对吗?这种骗人的东西我不需要!不需要!”
花红艳接口很快,“这也随便你,反正我只是跑腿的,假如你不收货,扔掉砸掉摔掉烧掉都随便你。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情。第二件事,本周日青帮张大亨要娶黛林当五姨太,酒席就摆在和平饭店,大家怎么样都算相识一场,我给你送喜帖来。”一张红艳艳的喜帖下一刻就甩到我的面前。
我盯着眼前的血红,浑身僵硬,几乎咆哮起来,“她,她怎么能够这样?小鲍还没有死……”
“就是因为小鲍没死,她才要嫁给张大亨,否则谁来救人?难道指望你?”她当着我的面冷冷一笑,“莫非周大少从来就是单纯地以为我们女人是只能等人来救而不是可以救人的?”她接着又哼了一声,“大上海舞厅是上海最大最豪华的舞厅,也是上海最大的情报贩子聚集地,如果不是因为我跟黛林是这个舞厅的老板,小鲍又怎么会那么年轻,那么快地升上蓝衣社处长的位置?”
我完全呆住。
“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其实是很惨的!”花红艳慢慢地吐出烟圈,“会把自己的安危,自己的荣辱,自己的信仰跟自己的一切都摧毁掉,只是卑微地等待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不过当然了,这样的感情,周大少爷,你是完全不会理解的。”
缓慢而又残忍地把烟头在雪白的纤指间捏灭,花红艳站起来,“好,东西我送到了,来不来是你的事。”
我依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一会儿是希望,一会儿是绝望,一会儿又恐惧一会儿又快活地翻来覆去,我依然盯着那血红的喜帖,看在眼睛里却像看着天底下最大的怪物。
“好在时间还早,倘若周大少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我在大上海……”一边打开着书房的门,花红艳一边回头向着我说,然后话音突然中止。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书房门口,穿着睡衣的双喜正呆呆地看着我们。
花红艳突然笑了笑,转头对我抛了个飞吻,“赐官,你知唔知,我至钟意你唧……”
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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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官呐,我知你最近忙得狠了,所以叫人煲了点糖水……先放在这里,你渴了就喝一点……好!不打搅你了,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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