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卿是个例外,我的心把他划进了名为亲密的圆圈,可他弃我而去,那么至少在姿态上,我要摆出一副面对陌生人的样子──进退有度、敬而远之,以及绝不发将伯之呼。
“你别管,”我说,“也别多想,这事儿和你无关。”顿了顿,底气有些不足地保证道,“我能处理好。”
太太蹙眉抬首,嗔怪地瞪我一眼。
好好的一出戏出了我这么个插曲,饶是谁心里都结个疙瘩。
回来后剩下的两人慰问了一番,却再也不提依航之事。刘国卿的目光不时扫过我那被烫伤膏裹得油光发亮的手掌,看多了我也别扭,恨不得把手剁下来捧到他跟前让他悠着看。
席间我说道:“现在的风声真是越来越紧了,我姐夫三天两头往南面跑,也没跑出个名堂来,倒是罗大公子您的买卖照样是春风得意呀!”
罗琦兆道:“诶,什么春风得意,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时候你是没看到,现在的买卖有几个赚大钱的?能保个本都是老天保佑了。”
“现在干啥都不容易,”我说,茶盖盖在茶盅上,又拿下来,“前几天横沟少佐,啊,你也认识,横沟少佐从哈尔滨调回来了,匆匆忙忙的,署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不过也好在有他,至少你的商路安全是不用担心了,哈哈,倒也省了我许多事。最近强盗猖獗,一个个名号是叫得响亮,没一个名副其实的。”
罗琦兆眼角一瞥:“怎的?依署长是嫌不够刺激?”
“别!可别介!我可受不住刺激,刺激的有横沟少佐包揽去,我乐得清闲。”
罗琦兆“切”地嗤笑,毫不掩饰其中嘲弄。这时刘国卿插|进来,状似不经意道:“只是横沟少佐这次回来不知是否常驻?他虽隶属于警署,但也只是挂个名,倒是神秘莫测了。”
罗琦兆低头扣着空茶碗,等刘国卿说完,打个哈哈:“这是你们要思考的了,我只要保证我的商路通畅,没有劫道的,没有作奸犯科的,就算给你们省心了。”
我附和道:“也是。只是我和刘文书要是头发累白了,你别悭吝几只何首乌啥的就得了!”
“要我说,”罗琦兆玩笑道,“头发白了多吃芝麻最好。”
包厢里可谓其乐融融,直到孟老板出场了,罗大公子立刻下了封口令:“都别叨叨了!咱是来给孟老板捧场的,不专注可不行!”
我瞅了眼底下更加狂热喧闹的一楼,暗想还真不缺我一个。
太太早在小玉下场后就不甚在意了,虽说久仰孟老板大名,但毕竟和小玉唱的奉天落子不是一个剧种,难免稍显乏味之态,只是碍于罗大公子和刘先生的面子,不得已做出兴趣盎然来。
待戏真正结束,已近午夜。罗琦兆本来邀请我续杯,但一看就是客套话,便堂而皇之打了太太的名头回了家。
刘国卿有一段与我们同路,到了我家楼下,他叫住我,太太识趣,先进了门。
看大门关上,他才把眼神落在我脸上,而后又向下落在受伤的手上,心疼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掖着藏着,能帮的我都帮......就算你不愿意跟我讲,也不必伤了自个儿。”
“你误会了。”我说,“是不小心。”
“依舸,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他没有戳破我的谎言,转而道,“那天我看着你和邹绳祖一起做事,却不告诉我,从头至尾的瞒着,我当然气愤。”
我听着他这话,面上淡淡,可心底却不受控制地升起某种希冀。
“我说我们分开,你一句挽留也没有,之后又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他喉结浮动,似是含了某些情绪,吐不出,咽不下,“我伤心不假,但我知道你也伤心──”
“放屁,”我说,“我根本没伤心。”
他苦涩道:“是吗?”
“你突然魔怔来跟我说这些到底啥意思?”
他闭了闭眼,隔绝了照进他眼里的月光:“我觉得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依舸。”他说,“你是我的心魔,我想杀了你。”
☆、第八十一章
我一愣,而后笑了:“我也想杀了你,亲手杀了你,不过我不会死,放弃你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说:“我想杀了你,却又不想伤害你。”
“要杀就杀,啰嗦个屁!我可不会自杀,你个傻逼。”我说。
他点头,轻轻执起我受伤的手,又烙下轻轻一吻。
老子像是又被开水烫了一次,毫不犹豫地甩开他。
“那就好,你活着就好,别受伤就好。”
他的目光深情得犹如月光下暗涌的海水,涛声阵阵,湮没在黑暗里,又似与空气融为一体,无垠无际。
我居然感到畏惧,如同下一刻就会被海水吞没,发不出呼喊,也无人理睬。
长年的惯性使我迅速而精准地掏出随身武器,在他再一次向前行时抵住他的腹部。
宽大的长衫也无法遮掩枪支的轮廓,更何况漆黑如夜的洞口狠狠撞上了他的身体。
他抿起嘴角,但身姿依旧挺拔,眸色更深。
不知怎的心情膨胀,竟隐隐不合时宜地感到一丝怪诞的得意和奇异的兴奋──“刘国卿,我敢拿枪对着你,你敢吗?”
他垂眼,嘴唇蠕动,声音细小如蚊蝇:“我……我不知道。”
“你连这都不敢,那么空有想杀我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我把枪撤掉,别回腰间,“你下不去手,”说着嘲讽地咧开嘴角,幸灾乐祸,“我能杀了你,可你杀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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