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一直蜷缩或卧躺在角落的李竞,正站在他面前。两个人的距离,不超过20公分。李竞的脸隐没在了灯光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头发长得太长,刘海把他的半张脸都遮住了。
他没动,他也没动。
突然,他张开了手臂。
两个人身高差了十多厘米,这样一下子被抱在了怀里。
这可实在是逃不掉了啊。
☆、十五
时间就此凝固在了这一刻。
心脏跳动减缓,手腕上手表的“滴答”声变大,呼气吸气的鼻息也清晰可闻。为了不露出任何情绪和破绽,声音——至少是呼吸的声音,也需要被刻意掩盖。
人心是乱的。在想什么?不是我现在形象好不好,口气清不清新,头发油不油,衣服几天没换这些事。他俩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被对方捅死吗?会被推开吗?会被偷袭吗?会被回应吗?会被斥责吗?会和对方有进一步发展吗?会和他变成什么关系……
会和他变成什么关系?
在这一刻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同时进入了这两片脑海里。无论是疯狂的还是清醒的,大胆的还是战栗的,敏感的还是麻木的,现实,不可避免地将发生,将进行下去。
但在陆俭还没有完全思考过来的时候,头顶上的门厅那里,似乎有东西响了一响。
陆俭的灵台顿时清明了,李竞还在磨蹭,被他一把推开了。又怕他以为自己是在拒绝他,陆俭迅速抬起左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他立马转身带上铁门,“噌噌噌”登上台阶,转移到门廊处。
是自己多虑了。门廊那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开。
是自己多虑了?
空气里弥漫着死寂。这是一种没有生物愿意出声,没有未来的寂静。门廊的鞋柜上摆着的绿萝,浸在水里的叶茎上都没有气泡。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但是却不见流动。外头的树上,也没有停一只小鸟。
“坏了”
陆俭心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然而并不知道为何会这么想,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他一点都不敢回想,生怕想了就后悔。不过,他现在已经在后悔了。
李竞不可能从背后冒出来扑倒自己再暴揍一顿,也不可能拿着匕首从后方用力□□自己的胸口,明明最危险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可为什么就是这么慌呢。
没有错。
陆俭是错了。错得很离谱,当然也很正常。他现在经历的,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的错误,正是教科书里面会被老师拎出来被当做“这个就是标准错法同学们一定要注意不要犯”的经典错误。
可惜陆俭并没有老师来教导自己。多年之后他要是能再想起来这一天这一刻,他必然会大声告诉周围所有年轻人——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陆俭带着饭菜回到了地下室,李竞像一只哈士奇一样蹲坐在门口等着他。
把饭菜放在他面前,他就拿起来吃了。陆俭早就在上面吃过了,现在带着面具坐在他对面。陆俭尽量不表现出任何情绪。
有什么用?情绪这东西,就像是出了卵壳蛔虫一样,静悄悄的,慢慢蚕食你自身,然后根植入血管,无所不在。
李竞吃完了,陆俭就给他洗了个澡。收拾妥当,陆俭准备返回楼上记一下这两天的数据。
可每一到这时候,李竞作为人类优于动物的行动力就体现了出来。
李竞一点也不笨。陆俭知道这一点是在不久之后,可是那个时候早就晚了。什么都晚了。说实话,就在这一晚之后,一切就晚了。
李竞牢牢地攥着陆俭白大褂的一角,不让他离开。陆俭用力拉了拉衣服,拉不动,刚想抬手往李竞的脸上劈,突然想起了之前养过的那只狗,手就停在了空中。
他不能够出声,不能打李竞,不能够表现出太过激进的举动,太过个人的一切举动都将影响到他的实验结果。
呵呵,也就这个时候,他还想起了自己的实验。陆俭的实验,是一个80个人,20公开的实验,现在已经是整个实验的收尾阶段了。他之前以智力给动物排过顺序,狗的那一部分失败了,但后面的狒狒那一部分却成功了。
怎么的也不能让实验栽在自己手里。
他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坐到了李竞的身边。李竞还是拉着他的衣角,头发太长了看不清表情。只有一点,陆俭知道他内心现在非常平和。这是陆俭希望看到的。李竞卧在床垫的右边,右手紧拉着陆俭。于是陆俭在他左边也躺了下来。陆俭能感觉到,李竞在盯着自己看。陆俭仰躺在床垫上,一动不动。他也只能够一动不动。
很好,很好。一切都按照实验的标准流程走着,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
李竞的手在毯子下摸索着,握住了陆俭的手。
……题?
似乎是觉得橡胶手套握起来不舒服,他干脆拉下了陆俭的手套,然后将十指扣入陆俭手中。
那么这可以算是问题吗?陆俭内心掀起了滔天大浪。他非常想一甩了之,甚至想要冲到上面大喊“老子不干了!!!”
可是他不能。相反的,他必须为今晚发生的事情感到高兴。欣喜若狂才对。
并没有人是对的。就连小孩子,也不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文已经写到四十六回了哈,快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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