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吧。”康敬绎将信笺递给她,饭也没胃口吃了,一手扶着额头发起呆来。
玉莹赶忙展平了信纸细看,却见那纸上只有一首短短的七言诗。
我心如月君如水,几度春风入梦帷。觉时只见江南去,窗棂不复剪清辉。
玉莹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情诗?”
康敬绎双手合十,拢在口鼻前,闷声道:“没错,只不过……不是写给老三的。”
“那是写给谁的?先生另外有喜欢的人了?”玉莹疑道,“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那人是谁?”
康敬绎看着她:“你觉得会是谁?”
这……还真不好感觉,玉莹端详着纸上那二十八个墨字,在记忆里搜寻和山简有关的点点滴滴,翻来覆去想了又想,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我也认得?不是三王爷,那会是谁?百里先生?不像啊,他们俩一直是君子之交,之前也没个苗头,这两年更是见都没怎么见过,不该是他吧?”
山简在诗中将自己比喻成月,将那个人比喻成水,自己单恋着对方,对方却不知道或者不接受——玉莹以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他只能在梦中与那人亲近。最后的两句似乎是说那人离开了他,于是他心灰意冷决意轻生,乍一看似乎没什么更多的信息了,可直觉告诉她,这字里行间一定还藏着点什么东西,自己没有发现。
玉莹盯着信笺冥思苦想,康敬绎接过水杯漱口,说:“其实去年在宣州的时候,我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山符之不太对劲,和之前不一样了,但是没想到帮他从老三死去的悲痛中走出来的人,会是……”
“我实在是猜不到,”玉莹终于也有脑袋不够用的一天了,从山简离开燕州去宣州做贩子骗粮食军械开始,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情报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支撑推测,“到底是谁?”
康敬绎伸出手指,在“南”字上敲了敲:“你既然知道文誉和他相隔得远没什么接触所以不可能,倒过来想想也就清楚了。”
玉莹仿佛被点醒了,再次将桌上的信笺捧起来仔细看。康敬绎擦过手后起身:“玉莹,你一向心软,容易怜悯弱者,但这一次我希望你什么也不要做,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山符之已死,我叫人将他的尸骨迎回京城,与老三合葬,这件事就当了了。”
“这……”玉莹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山简虽然不大与人往来,但在康敬绎的登基之路上也付出了不少心血,往远了说,当初虎奔关之役是因为他的妙计,烧了北狄人的粮草,最后才获胜的。
往近了说,若无他的妙计连环,施邦则和荣海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擒,宣州府也难逃战火的洗劫,他以一己之身布下苦肉计,保住了有兵无将的宣州府,为康敬绎攻打京城免除了后顾之忧,功不可没。
当初的康敬颉也好,如今的康敬绎也好,都是依仗他算无遗策的心计才登上了皇位,如今人去了,竟要草草下葬,不做深究?
“死人永远是死人,为他们争取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我们要为活着的人考虑。”康敬绎难得说了句深沉的话,将布巾扔回托盘里,回万晟宫去看折子了。
玉莹呆呆地坐在桌边,手中那张轻薄的信笺,犹如有千万斤重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康敬绎用手指点出南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山简二度敞开心扉,喜欢上的,竟然是那个人!
一个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与他朝夕相处,但又无论如何不会同他走到一起去的人。
一个心中有所顾忌,害怕被他的感情牵绊住,只能装聋作哑的人。
一个不久之前离他而去,然后再也没有回去的人。
觉时只见江南去,窗棂不复剪清辉。那人走后,山简抑郁难平,唯有借酒浇愁,与那人梦中相会,虽然明知道那不是真的,也依然陶醉于那短暂而虚幻的快乐,不愿面对现实。
甚至一向冷酷残忍的他,寄出了一封充满善意的信,希望能帮杨琼和程奉仪终成眷属,在他心里,或许在祝福杨琼的同时,也渴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应。
然而最终他还是失望了,从前他喜欢康敬焕,但康敬焕死了,如今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了另外的人,代价却是他自己的命。
一代深谋远虑,谈笑间定江山、安社稷的毒士山符之,最后竟然是为情所困,求之不得而自尽,玉莹心头只觉说不出的凄清悲凉,转头看窗户,月光依旧透过雕镂的花棂照射进来,只是比起往日,更加清冷,仿佛离人转身挥别的衣袂,就这么轻易地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朝时,康敬绎宣布了山简的死讯,只不过隐瞒了他自杀的真相,只说是一夜暴毙,然后力排众议,决定以夫妻之礼,葬入康敬焕的陵墓之中。男男合葬这样荒唐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少朝中老臣的反对,但康敬绎执意要这么做,加上康敬焕出身不高,妻子也已经回了娘家,日后无人与他合葬,争执了一番后,大臣们妥协了。
下朝时玉莹领着小秋在明堂外等候,鱼贯而出的大臣们中间,有一脸惋惜、埋着头快步走的百里赞,有表情愤慨、同几人大声争辩的曹迁,还有神情恍惚、盲目跟随着人流前进的徐诚。
“徐将军。”玉莹出声叫住了他。
徐诚回过神来,见是她,忙打起精神上前见礼:“末将请皇贵妃娘娘安。”
玉莹摆手让小秋退下,说:“徐将军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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