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本的剧情,戚从雪自然不清楚这一段,实际上,北宁军五日后抵达京师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开来,大约要到明日,报纸才开始报道此事。原来的戚从雪收到烟瘾的控制,这五日里反复挣扎徘徊,自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军国大事”,是从总统府离开之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宅子里,却听到不远处的另一个戏班子大半夜的旗鼓喧天,这才辗转知道了此事。
宋老爷子还记不记得这事儿,戚从雪不知道,因为之后的戚从雪消沉许久,很少登台,难得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宋老爷子还送了篮赏钱去后台,送了一行字:“人情练达,勿忘初心。”
就是这么一句话,当戚从雪从那篮其貌不扬的铜钱当中翻出这张纸的时候,他那只已经能够熟练拿起烟枪的手终于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捧着这张纸,躲在一个人的房间里哭得涕泪横流。
他知道,自己的自暴自弃,已经到了连戏都唱不好的地步,所以老于世事的宋司令,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能唱出杜丽娘的戚从雪了。
自那以后,他被告知宋老爷子的专座取消了。
而他却已经无法回头,越陷越深。
对宋司令,他又敬又怕,更遗憾于自己的毁诺。
如今韩貅来面对现在的光景,自然不会再像当初的戚从雪那样被动地招架来自三爷的掌控。
戚从雪一是败在了“瘾”,二来就是死在了名上:他“汉奸”的名声在从总统府踏出来的那一刻就缠上他身子挥不去,难得不相信的童旭,他又要亲手抹杀了那个男人的最后一点天真,到最后,真是彻彻底底的众叛亲离。
那么韩貅就绝对不会舍得让“戚从雪”这个名字沾上一丝半点的脏污,不但不脏,还定要让这个名字洁白如雪。
首先便是从这由爱国情怀而主动发起的义演开始。
他慢慢思量着,将自己沉入药浴的水底,感受着浴液中药效发作,带给四肢百骸微微的酥麻酸痒——这种反应正是戚从雪这具身体隐患的体现,为了让自己能够有一个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五日后的义演,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随后的三天,他天天登台演出,如今他已是响当当的一方角儿,按理不用那般勤快,的确,就算是登台,他也最多只唱一折子戏,为的就是保持状态。戚从雪的唱功很好,然而这毕竟是戚从雪的,现在操控这具身体的,是已经几百年没唱过戏的韩貅,为了能够像曾经的戚从雪那样,甚至奉献出更好的表演,他只能日以继夜地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三天的操练也让他迅速捡起了唱戏的感觉,原本对他“状态起伏”颇为忧虑的看客,也放松了心情。
北宁军抵达在第四天,这天,戏班子拉开了横幅,说清楚今日戚老板不上台,明日晚间闭馆,为庆祝北宁军凯旋,为军中战士义演。戏班子的帖子,也早早送达了宋司令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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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春心,游赏倦,
也不索香熏绣被眠。
春吓!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最后一句话落定,尾音上升至高处又袅袅盘旋,悠悠消散,水袖翩然在空中滑过一个曼妙的姿态,缓缓落下。戏台上再没了动静,偌大的戏场,静谧的连嗑瓜子的声音都没有。
“好!”忽然一声喝彩打破了这片极近。就像是破除了枷锁,随之而来的是满堂喝彩的掌声,如雷贯耳,久久不绝。
韩貅悄声立起,穿着一声旦角儿华裳的他粲然一笑,娉娉婷婷向台下施了一礼,之后便安静地退场。
三爷在后台见他回来的这般快,很是诧异:“你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韩貅瞥了他一眼:“做什么留下?”
“……也不知道说的吉祥话什么的,”三爷有些责怪的意思,颇为苦口婆心地劝告,只是碍于这几天戚从雪依旧冷淡的态度,便也不好太过随意,只能对戚从雪漫不经心敷衍的态度暗自气苦,却无可奈何,“这义演是你的主意,怎么到头来却完事就撒手不管了。”
韩貅慢悠悠道:“从雪不过是一介戏子,本就是该唱戏的,唱完了戏,自然也就没我的事了。”
“你!”三爷欲言又止,辗转踱步,最后却只能徒叹奈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心中叹息,这戚从雪还真是唱戏唱傻了,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只怪自己平日太宠着他,让他这般无法无天。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三爷抬头望去,眼前一亮。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刚刚□□叨着宋司令,现在他可不就踱着步过来吗?三爷立刻堆出那在商场上官方的客套笑容,凑上去:“宋司令!哎呀,真是贵客到来,久仰久仰。”
宋司令眯起眼睛觑了他一眼,像是在打量此人的来意好坏,好一会儿,那张胖胖的红润圆脸才浮现一丝客气的笑容:“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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