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洗漱,用早膳,沈絮几乎把步子放到最慢那一拍,一口粥含得没了味道才肯咽下,只愿能耗到临清忘了方才说的事。
沈絮的心思临清一清二楚,喝完自己的粥,临清冷冷道:“既然吃不下,就放了碗去锄地。”
沈絮吃瘪,只得速速喝完粥,认命地跟临清去后院干活。
冻土初融,春雨未下,土地将化未化,沈絮一锄头下去,只磕了浅浅一条缝,手却被震得发麻。
“呼。”沈絮吹着手,对临清道:“你看,根本锄不动,不若过几日再弄吧。”
临清白他一眼,那意思是想都别想。
“你使的劲儿不对,”临清道,“我请教过王婶,你先看我做一次。”
说罢深吸一口气,握紧锄头,运足力气一锄下去。
沈絮睁大眼睛看,然后看到那锄头浅浅陷在土里,还不及自己那一下来得深。
临清:“……”
沈絮:“……”
沈絮说:“你看你不也——”
“不管!总之今日要把菜种全洒了!”临清恼羞成怒吼道。
沈絮无语地望他一眼,“好吧。”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卖命地锄着地,然而一不得法二没力气,始终只能挖开很浅的一道坑。还没能锄开十一,两人都累得撑着锄头喘气不已。
“照这进度,锄到明年也锄不完。”沈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临清亦是十分苦恼,明明王婶手把手教过了,怎么一到自己上阵,就怎么也做不好呢?
“那你说怎么办?”临清道,“不种些菜,难道天天都靠买菜过活?”
沈絮望了那硕大的锄头,心中一动,跑进厨房东找西找,最后看中一样物什,抱着跑到后院里,蹲下身一扬那物就是一挖。
柄短易使劲儿,一下就挖动一块冻土,沈絮得意地晃晃手里的小铲子,道:“这样好多了。”
临清的脸黑成炭,深吸一口气,怒吼:“那是做菜的锅铲!”
他真要被气死了,还以为这呆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结果跑去厨房拿来锅铲挖地,这还叫他以后怎么炒菜。
沈絮被他吼得一哆嗦,讪讪道:“我看着也像锄头……”
临清气结,“还不放回去!”
沈絮委屈地去了,回来后道:“怎么办?”
临清气归气,倒也因此生出一个想法,道:“我去镇上买两把花锄回来,你先将这锄头还给王婶吧。”
沈絮乐得不干活,连忙应了,然后一手拖着一个锄头,欢欢喜喜往王婶家去了。
临清看着他的背影直叹气,这少爷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沈絮还完锄头回来,只见一人立在自己院门前,似乎在等主人应门。那人着一身青衫,脖子上围了一圈兔绒,眉目舒朗,一派潇洒俊逸,与普通村人相去甚远。
沈絮轻咳一声,上前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恭敬道:“可是沈先生?”
“在下沈絮,公子是?”
男子微颔首,“听闻陆山村新来了一户人家,特来拜访。”男子略一拱手,道:“在下柳玉郎,幸会幸会。”
沈絮觉得柳玉郎三字似乎在哪听过,略略思索,惊喜道:“苏州三才之一的柳玉郎?”
柳玉郎颇不好意思地笑笑,“确实不才。听说新来的人家姓沈,又看了沈公子给村人写的花灯题词,便猜想会否是真人,今日一见,竟真是沈兄。”
沈絮摸摸鼻子,“家中遭逢剧变,让柳兄看笑话了。里头说话罢。”
两人从前并无来往,不过同为大户出身,又会那么一点笔墨,一个混迹扬州,一个名扬苏州,皆互相仰慕,神交已久,此时见了,只觉分外相见恨晚,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临清不在,沈絮亦不会烧水,寻了半天铁壶无果,尴尬地望了柳玉郎。柳玉郎不是拘于礼节之人,摆手道:“无需客气,沈兄坐下吧。”
沈絮于是坐了,好奇道:“听柳兄的口吻,似乎住在附近。”
柳玉郎知他想问何事,笑道:“不瞒你说,如今我同沈兄一样,也是去了凭依,在这乡野之地耕田为生。”
沈絮大惊,“莫非柳兄家中也遭了不测。”
“那倒不曾,”柳玉郎苦笑了笑,坦然道:“不过奈何家父不肯同意家妻进门,我才不得已携了内人来这陆山村落脚。”
早听说柳玉郎fēng_liú多情,未料此人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沈絮感慨道:“柳兄果然情深意重,为了佳人不惜抛却名利,沈某佩服,敢问是哪位女子让柳兄如此倾心?”
“拙荆琴晚。”
“哦,不知是哪家闺秀?”
柳玉郎谦虚地笑笑,“原是勾栏院头牌清倌儿。”
沈絮:“……”
柳玉郎:“呵呵。”
沈絮满头黑线,这种娶了个男人还是个头牌的得意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柳兄果然,果然豪迈……”沈絮硬着头皮夸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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