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听见皇上不咸不淡地问他:“真是陆世玄的孩子?”
“是。”燕承锦听出他口气松动,连忙点头,又小心地道:“等那孩子出生,再打发他也不迟。”
皇上沉默了一会,道:“给陆家留一线血脉,也未尝不可。”他这般地好说话,倒让燕承锦出乎意料,不由得向皇上看去。皇上接着又道:“这估且不论,其余相干的人可没有这般便宜。昨夜醉死的那人算是便宜了他。”
燕承锦微微有些惊讶,本来疑心那人的死因是皇兄暗中让人下的手,生怕自己应对稍慢,青桐那条小命不着痕迹地就没了去,这才硬着头皮匆匆来向皇兄协商。可眼下听皇上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与这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然而他觉得这人死在这么个时候,未免巧得蹊跷,难免要多想一些。
一旁皇上心里却在叹惜,若不是当初燕承锦固执地将新郎赶去睡了几宿的书房,那里会有让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可这事陆世玄自律不严难辞其咎,这样一想又觉得还是燕承锦把人赶踢下床这事干得好。再回想当初先皇还在世时,他们的母妃宠冠后宫,这一代的皇子只得他两人,手腕自不必说。天子比燕承锦大了八岁,多少也见识了一些嫔妃间的争斗。可惜那时燕承锦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要吃要睡的肉团子,等他识些事时已然尘埃落定,后来又堂堂正正了许多年,人是聪明的,可在某些方面的算计与思量,只怕连个小女孩也不如。这简直要让皇帝扼腕感慨怒其不争了。当然这念头只是在心里转转,明面上是一点儿也不带出来的。
燕承锦思索的时候皇上心里也转了几个念头,最后他如燕承锦还年幼时一般,够过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又道:“陆世玄染病身亡,这事谁也不能怨。身前荣华身后富贵,朕都给了他们家。不要想得太多,你没欠陆家什么。反而是他对不住你。这些日子,你也实在不容易。”
燕承锦当然不知道他皇兄心里想些什么,只是一直以来他对陆世玄都有点隐隐的内疚,这时听皇上这样说,才隐约觉出点不被人体谅的委屈,微微一怔之后低声说:“……都是些分内的事。”
皇上微笑着往下道:“既然他们不义在先,也怪不得朕不义。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他家既想要儿孙满堂,自然就要舍了眼前的安乐富贵,总不能两样全占了。”
他摆了摆手让燕承锦不要着慌:“朕也没想把他们家怎么样,不过陆家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总不好再留着你白占这个郡马的名分,就算易弦更张,陆家有什么好说的?”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道:“你暂且就不要回去了,在宫里住两天陪陪太后,你最近在躲着母后?太后她老人家很挂念你,同朕念叨过好几次了。”
他话转得太快,燕承锦始料不及,才惊讶地‘啊’了一声。只听皇帝笑mī_mī地又道:“你就和从前一样在宫里住着,陆家那档破事就不用再去想了。哥哥给你挑更好的,绝不比之前这个郡马差,好不好?”
燕承锦正奇怪皇兄今日异常的好说话,原来在这儿下套等着他呢,悻悻地刚要开口,天子变脸却比他还快,原本和风细雨的笑容一收,眉目间就显出几分阴鹜来,沉声道:“若不然,趁早让那奴才自行了断,堂堂郡王,没有平白受这般屈辱的道理!”
燕际锦愣了半天:“……哪有你这样的道理……”
天子金口一开,自然说一不二,并不把他这点小忿然放在眼里,佯怒:“怎么就没有道理?也不想想哥哥这是为了谁,那陆家有什么好的?反正朕把话说在这里,你自己掂量着。”又伸手去捏燕承锦的脸:“竟敢不听哥哥的话?”
燕承锦都想把面前的一壶茶水给他当头浇下去,可想到这是何等的大不敬,只得忍气吞声地按捺了下来,勉强道:“皇上事务繁忙,这些琐碎小事,就不劳费心了。”
皇上一哂,接口道:“你还知道朕忙?幸亏是朕只有你一个弟弟,要是再多有几个,还真操心不过来。”眼见燕承锦被他堵得气急败坏,天子体验了一番久违的撩拨弟弟的乐趣,倒也见好就收,把事情往太后头上一推:“这其实是太后交代下来的意思,你若觉得不讲道理,你自己同她老人家理论去?”
提到太后,燕承锦就蔫了,愣在那儿可怜巴巴地出了会儿神,最后无精打采地道:“我再想想。”他倒不是觉得陆家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只是如此人走茶凉世态炎凉的作派,他先过不去自己心里道德上的那道坎,而且皇兄要给他另择夫婿这档事,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皇上仔细看着他的神色,突又道:“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也只管和哥哥说。”
燕承锦似了不由自主地想了一想,慢了半拍才道:“……没有!”
皇上把他那一点迟疑看在眼里,也不点破。
燕承锦被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气闷,站起身道:“昨天的事你别急着和母后说……我这就走啦。”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起身得有些急,他站起来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又跌了回去,待定了定神,才发现皇兄伸出一只手来托着他的手肘,打量他的刘色里带上了两分忧虑:“方才就见你像是睡不醒似的,正好你喉伤也需要再检查一下,朕让李医正……”
燕承锦听到李医正三个字,给吓了一大跳,顿时头也不晕了,蹦出去几步,几乎是本能的将手藏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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