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青心中一愣。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卫云翼家是儒法传家的,所以先帝才会让他父亲把他送进宫里来陪自己读《中庸》,读《左传》,学《孝经》,学礼乐。明明连读《文选》都只能在桌下偷偷地进行,怎么可能允许他读《庄子》这么破坏名教的书?更何况,卫云翼一生都以“儒将”自诩,立身持正,行为世范,这时候突然开始读《庄子》,难道是想要做放荡不羁的名士了吗?
看得书想不懂姑且放下,说不定从他写的字里可以看到一些线索。李玄青想到这点,便伸手展开了卫云翼写的一张字,只见雪白的质地上,浓墨挥洒着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天
地
不
仁
一股彻骨的寒气瞬时击中李玄青的胸口,让他感到一种冰锥穿胸似的绝望,绝望至极。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李玄青赶紧展开另一张纸,上面则是另外四个字,笔体却柔和得多,也凌乱得多:
生
人
不
易
李玄青不知道卫云翼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四个字的,但是那一定是他最后的一点坚韧和坚强,虽然那坚韧和坚强也是软弱得让人心生怜悯。
李玄青合上两张字,低头不语。
李霖福和春心不知道卫云翼到底写了什么让皇帝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相互看着眼色,一边等待一边揣度着圣意,打算着各种回应。
“你回去吧,字留下,书带走。”
过了许久,李玄青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是。”
春心应了声,李霖福赶紧把桌上那卷《庄子注》拿走,一颠一颠地送到春心高举过头的手里。
“还有,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想出凌霄宫,也不要拦他。只要不出皇宫内院,哪里都随他去。但是要找人跟着,不要出事。”
“……是。”
李玄青挥了挥手,春心就行了礼下去了。李玄青又给李霖福使了个眼色,李霖福马上明白,也撅着屁股告退了。于是偌大的书房里只剩李玄青一个人,对着桌上那两张纸。
天道周星,物极必反。
难道是自己做得过了吗?
第四十三回上
卫云翼第一次被关进凌霄宫小楼乃是去年的秋天,然后冬天刚来,他就走了。
卫云翼第二次被关进凌霄宫小楼则是今年的夏天,然后秋色刚染,他就疯了。
李玄青现在虽然仍是会每天叫春心来问卫云翼的情况,但是这两个月来基本也没什么变化,无非是吃饭,睡觉,读书,写字。李玄青渐渐地对卫云翼也疏远了,他又开始去其他宫里过夜,——当然凌妃和丽妃们是开心得不得了,只有李玄青自己心里知道那种无法被其他东西填补的空虚和寂寥。
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好呢?
明天?
还是永远?
但是李玄青知道,只要卫云翼一天没好,他就一天不能踏入凌霄宫小楼。凌霄宫成了他和他的诅咒,除非卫云翼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谁都没有办法。
“陛下~这里有葡萄呢~”
凌妃用shuāng_rǔ夹着一枚剥了皮儿的葡萄,一蹭一蹭地送到李玄青嘴边。李玄青笑着低头便含,顺带舔了她的乳,凌妃马上便欢叫起来。
“陛下~臣妾想要陛下~~来嘛~~”
李玄青便抱住她的腰,咬住她的rǔ_jiān,玲珑的rǔ_jiān柔软而甜美,丰满的rǔ_fáng滑腻而有弹性,但是李玄青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是因为rǔ_fáng太丰厚,所以听不到她的心跳吗?
他想起两个月前的那夜,自己趴在卫云翼的胸口,那火热的心跳,彷如还在耳边。
“砰通——砰通——”
那感觉太过真实,仿佛现在的才是梦。
没错,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李玄青才感到自己是真实地活着的。而现在这般为了yù_wàng发泄的欢愉,总像是逢场作戏,或者浮生一梦。
卫云翼,卫云翼,卫云翼……
“呜——呜——”
忽然,窗外传出悠远的箫声,李玄青从凌妃的怀里仰起头,看向那微开的小窗。
“啊呀~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凌妃一见皇帝分心,生怕是什么姑娘在勾引皇帝,赶紧跑下床去,伸手把小窗关好。
“不,朕要听。”
李玄青从她身后拉住她的手,然后豁然敞开窗子,也不顾凌妃正一身赤裸,自己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就那么探头出去听。
月明星稀,秋风萧瑟。碧桐摇雨,桂影斑驳。
静谧的皇宫里,这一支箫声仿佛飘渺的云雾缭绕在红砖碧瓦之上,无色无形,无所不在,李玄青的心被这箫声扰起了,他不知这是什么曲子,却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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