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楠一直在高估我。也许是我年少时的文章给了他错觉,但事实上我只有年龄痴长绘楠三岁而已,其它的完全比不上绘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擅长。
最初搬过来的时候,出于自尊,我还会暗地里加班补习,试图在绘楠面前伪装成见识广博的成年人;在被绘楠戳穿多次以后的现在,我已经连这点伪装都做不到了。
被外界误认为是优秀青年作家的青浦,在未来精英绘楠面前原形毕露,实体乃是一只被戳破的河豚。
我用咬到河豚肝一般的虚弱声音嘟哝道:“包括刚刚讲的密文明文,科幻一样的算法和频域时域的奇妙词汇,都完全听不懂……密文是什么意思?被加密的文字吗?”
绘楠将信将疑:“青浦先生没有学过密码学吗?”
“……绝大部分地球人都没有学过吧。”
话是这样说,看绘楠的表情,很明显是在说“你才不是那些人”。
真是多谢厚爱啊,可惜我只是块朽木而已。
“大致来讲,我们平时使用的都是‘明文’,是摆在明面上的、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语言文字,”发现我的确不懂密码学之后,绘楠开始了基础的解释,“使用明文时,如果有需要保密的内容,就只能在物理上做防范措施。问题是这样也不一定保险,被窃听或者偷窥的可能性往往无法阻绝——”
我很配合地端正了坐姿,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来提问:“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不去提起告诉说侵犯隐`私?”
“说的是提起告诉的代价比隐`私泄露更大的情况,比如说,”绘楠皱起眉思考了好一会儿,举例道,“某清纯少女形象的影星艳照泄露之类的。”
“……你好懂。”
“……青浦先生脑子全都是黄色废料吗?”
“到底是谁先提起的啊!”我笑得都坐不直了,半晌才歇下来。绘楠一向跟这种娱乐影星绝缘,忽然间讲这种话,想必是因为前几天闲聊时给他科普的某偶像女团衰落史。
绘楠怏怏地瞪着我,我咳嗽一声:“继续继续。”
“好吧,没有清纯影星,”绘楠换了个例子,“战争时期,法律不起作用的时候——就像二战时期的军队通讯,德军通讯为了防止被窃听使用的enigma。”
“唔。”
这个我的确听说过,强大的军用加密机器,奇妙的键盘排布与多段加密的方法使得盟军对解密一筹莫展,还是最后缴获了德军的密码本才成功破译出ultra的。
“在被窃听的情况下,为了保证信息的秘密传递,发信方需要利用特定的算法将‘明文’转变为‘密文’,收信方再利用相应的算法将‘密文’解密为“明文”。这样一来,在信息传递过程中,窃听者只能得到无法理解的‘密文’,真正的消息不会被泄露。
“由于加密方法的局限性,有时候窃听者能够仅仅通过密文就拿到明文,这种过程叫做破译,也就是解密。”
感谢当代日本文艺作品的广泛题材与推理文学的鼎盛,我到目前为止还跟得上。为了证明这一点,我随口提问道:“那现在,我们就相当于窃听者?”
绘楠露出不小心吃到山葵时的微妙表情:“请认为我们是遗失了解密方法的收信方。”
就像遗失了水晶鞋的王子一样啊……我很明智地把这个过于戏剧化的比喻藏在了心里。
“得益于数学的发展进步,包括enigma在内,很多曾经被认为是牢不可破的古典加密方式,现在都可以完美破解。”绘楠说着,嘴角挑起了一个惹人厌的傲慢笑容,“现在我们在看的这一篇,并没有用到多么复杂的加密方法。甚至可以说,只是看密文我就大概猜到了加密方式,解法也大致有了眉目。”
这样自信的声明让我感到意外。绘楠把散落的内页推到我面前,撑腮道:“青浦先生能看出来吗?”
被这样盯着,就算看不出来也不能直接承认吧……我将密文摊在面前,双手合十,像每次截稿期前夜一样祈祷着灵感的降临。
仔细检阅了文字内容之后,我打消了此前认为密文是日耳曼语族某种我不认识语言的念头。所有文字都是大写的英文26字母,没有上标或引入的新标识,甚至标点符号和空格规律都很符合英语习惯。
然而密文里仍然没有任何能辨认的句子或短语。出现得最多的一个单词是se,在法语里是自指的人称代词,在这里却似乎全无意义。
绘楠仍然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我偶一抬头便撞进他的目光里,半晌,才叹着气认命投降道:“我看不出来……从字母角度来说,这份密文应该是英文的,却缺乏有意义的单词——包括频繁出现的se也毫无道理。我怀疑是像间谍里写的那样,每个字母都被替换过了。不知道替换方法的话,我没办法解开它。”
绘楠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这样的推理一定没办法让绘楠满意,心情很是低落。
其实我本人并没有那么糟糕,好歹是出版过实体书的作家,有会给我写信的热情粉丝,也有不高不低的稿费,在世界各地都旅行过,为人更是向来被评价为亲切。
这些经历与评价好像甲虫坚硬的外壳一样保护着我脆弱的自尊,可它们在绘楠面前,却什么都不算。
绘楠像一辆横冲直撞的战车,不需要任何代表过去辉煌战绩的装饰品、也不需要任何社会评价维度的助力,仅凭着自身的强悍,就能轻易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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