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昀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挥了一下手，“都免礼。”
所有人起身，退至一旁，想叫楚长昀先过。
又只有李思初一动不动，站着和楚长昀面对面。
她的脑子其实有片刻的时间是迟钝的，她心里眼里只记得前世的凄惨苦难，不记得自己现在是汝阳王府的二小姐。
她对着楚长昀，嘴巴蠕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可千言万语百种情绪，全都在触及他冷漠如雪的眼神的时候咽了回去，她的心里只剩下死灰般的寂灭。
“李小姐请让一让。”张弄还算礼貌地提醒了她一句。
李思初的眼神落到了他身上。
上辈子，这个小太监还只在她的东宫里做阍人，是她见他合眼缘，格外提携他入了东宫内殿，后来一步步成为她贴身的大太监。
南宁敌军攻入皇宫的时候，她还特地派他给在外的楚长昀送信求援。
她真的是直到死才晓得上辈子她到底错信了怎样狼子野心的人。
楚长昀将张弄埋伏在她身侧数年，这份耐心和野心到底有多重！
李思初眼里的痛意和恨意一闪而过，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眼光里，缓缓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侧身恭让一旁。
“公子恕罪。”
楚长昀没说话，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径自擦过了她的肩膀。
天上下起了雪。
李思初抬起手抹去挂在眼角的泪水，转身想走，却在抬头的瞬间撞进林无墨漆黑如寒星的眼睛里。
她心里一怔，下意识抬头看雪，装着无意道：“下雪了。”
“嗯，下雪了。”林无墨应了一声，定定看住她。
“雪飘进眼睛里了。”她再用手擦了一下眼睛，然后朝他微微一笑。
笑容不倾城，却明媚，明媚得忧伤。
林无墨脸上毫无情绪，等所有人都进了大门后，才走到她身边，“你以前见过陛下？”
他用的是“陛下”二字，李思初抿了一下嘴唇，反问：“陛下？”
那样野子狼心的叛逆者抢走了她的江山，还算陛下？他算哪门子陛下？
“嗯，陛下，你应该知道。”林无墨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你刚才，就跟魔怔了一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皇上。”
“是吗？”
“是。”
“但愿如此，但是，小思初，现在的你真叫我担心。”
李思初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陛下……突然来访，为的何事？”
林无墨眼里一深，没回答。
李思初知道涉及到了政事，想了想，展颜一笑：“我知道，必定是因为大姐吧，祖母，哥哥，还有你，大家都想大姐入宫，所以这是为大姐的好事做准备吧？”
她说完，不等林无墨回答，就先回了府内。
林无墨跟在她身后，一步一稳，踩在她留下的脚印上。
走到廊下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
四下里无人，所有人都到大厅里伺候楚长昀去了。
风雪渐大，吹得李思初的风帽一晃一晃，林无墨想给她把帽子拉上，她回头朝他温软一笑：“我不认识公子，只是觉得公子不是一个好皇帝。”
这话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正常人听到应该色变。
可林无墨没有任何的讶色，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他乌黑的眼睛里已经看透了李思初的想法。
“小思初，下次不许说这样的话。”他伸手替她拉上了风帽，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还小，不知道说这话的重罪。”
李思初这才感觉好像说错了话一样连忙捂住了嘴巴，眼睛乌黑明亮，滴溜溜转着圈儿，看起来俏皮极了。
看着这样的她，林无墨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小思初或许真的还小，所以有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事，说一些奇怪的话。
大厅里，李家祖孙三代都尽力伺候楚长昀，他们虽然为李思初的不懂礼而担心龙颜大怒，但真伺候到了君主跟前，也都只想竭尽全力取悦龙主。
李雪初站在一旁，一直偷偷往楚长昀瞧，心里紧张而激动。
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北府世子的大名，也听说北府世子长相貌美，寻常人不可企及。
母亲曾经问过她，京里的北府世子和熙太子，她想要嫁哪一个。
北府世子才貌双全，年少英名，是无数闺阁少女的心中儿郎。
熙太子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全天下女人想要攀附的对象。
母亲原属意太子妃这个名额，李雪初说：“熙太子虽好，可却不是女儿所想。北府世子权势不高，可曾领兵边防，有勇有谋，大伯父和大哥都曾无数次夸赞过，女儿属意他。”
母亲但笑不语，谁料想多年后南宁入侵，熙太子殁，北府世子继位登基。
李雪初便更加坚定了想嫁楚长昀的心思。
老夫人和楚长昀简单的寒暄过后，引见李雪初：“公子，这是我李家的大姑娘雪儿，公子还记得吗？”
李老夫人笑得像花儿一样，伸手一招，李雪初便依偎到了祖母身边，低眉浅笑的模样像春日里含苞待放的牡丹，华贵而娇羞。
众人也都舒心一笑，李家的大小姐声名远播，果然一年比一年出色。
“奴才记得崇德十八年的时候，公子和先熙太子江南赈灾，陛下来金陵李府留宿过两晚。”张弄道，“雪姑娘必是见过公子的。”
正巧李思初到了门边，听到张弄这话，脚步一顿。
崇德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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