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鸿在武林中辈分极高,盛名压世,就是昆仑掌门也要尊称一声“前辈”。天山无论声势如何烜赫,但只要雪鸿存世一日,那么他们最大的底蕴便还是雪鸿。昆仑想要在西域一枝独秀,雪鸿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如今这座高山再无道理横贯在两派之间。
计无尘赞同道:“掌门真人所言甚是。日前雪鸿前辈现身中原,如今也未传来返回的消息,天山似乎也是忧心于此,所以迟迟不愿应战。”玄玑真人沉吟道:“这就是为何我要不畏长途跋涉,选择此地约战天山的原因。”
计无尘附和道:“西海逼近南麓,天山若想要继续保持避而不战的姿态,只怕有些难堪。”玄玑真人淡淡道:“这只是其一,我昆仑不能有失大派风范,鲁莽地打进天山山门,那样有理也会变得无理。此外一众弟子孤军深入,也能激发他们破釜沉舟的战意。”
至此,玄玑真人极少谈及身亡的孩儿,只是平淡而理性地诉述昆仑的大业。计无尘不知道他是将丧子之痛掩藏心底,还是他真得修到了少情的道境,可是他总觉掌门唤他前来不会只为表露他的想法。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并未商谈约战天山如何应对,到真像是聊天解闷。玄玑真人忽道:“灵韵窃以为我是为了一己之私,也有人对我的处置颇有微词,我派只有你最明白我的苦心,还需你费心引导,千万不要在此关键时期再有第二个灵韵。”
计无尘心底陡然冒出一股寒意,口上诺诺称是,不由想起那日裴师弟力劝掌门无果,最后被关进昆仑最严酷的监牢。谁要将昆仑掌门视为性情冲淡的得道真人,或是舐犊情深的父亲,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待计无尘无声退走,玄玑真人静静望着翡翠岛,良久自言自语道:“此岛倒是个好地方。”他忽而想起旁的,向小道童随口问道:“天山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捧剑道童答道:“回禀掌门,第二次送帖的师兄早上传信回来,天山已经接了帖子,明日就会出发。”
玄玑真人喃喃道:“这么说来,最迟后天,他们就能到达西海。”春神台上,东风寂寥,他默默出神了半晌,问那道童道:“弘宣,你认为我有没有做错?”叫弘宣的童子认真道:“弟子不知什么对错,只知小师兄素日待我最好,他不能白白死了。”
计无尘方将离开春神台,便在道中遇到等候良久的谢东来,只见他急急迎面走近,问道:“计师兄,我们在西海都呆了三日了,掌门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计无尘苦笑道:“为兄哪里晓得,掌门叫我去也不过是聊些寻常的事。”
谢东来有些不信道:“谁不知掌门最信任师兄了,有什么筹划师兄岂有不知的?”计无尘颇感无奈,素日里他最能揣测掌门的心意,可这一回他确实看不懂掌门的行事,兴师动众来到西海,却再无任何动静,哪里有要诛灭天山的架势。
计无尘摇头道:“为兄若是知道,哪有隐瞒师弟的道理。”他言仅于此,并未向谢东来透露玄玑真人要他平复派中异议之事。谢东来抱怨道:“也不知掌门是如何打算的,干耗在此。按照我的性子,早该一鼓作气攻上天山,杀他个血流成河!”
计无尘皱眉责备道:“师弟说什么胡话!若是让掌门听见,定让你闭门思过三个月。”谢东来顿时警惕地四下张望,见近遭无人,方才暗暗松了口气,低声道:“天山莫名其妙杀了掌门之子,我们却还想来个什么君子之战。那天山总是借故不应,这不是自找鸟气受……”
计无尘赶忙打断道:“真是越说越没分寸!要是有空,你还不如多劝劝那些心思不定的弟子,免得到时出现临阵逃脱之徒。为兄也不与你多说,还有些杂事要找方师叔,你可有看到他?”谢东来不疑有他,随手一指道:“师叔约莫向湖边去了,师兄请自便。”
计无尘别了谢东来,在西海湖畔找到昆仑最老的道士方离合。他是昆仑派辈分最高之人,是玄玑真人这一代师兄弟的师叔。昆仑偌大,上一代并非只存他一人,而是与他同辈的昆仑前辈不是云游四海,就是隐居别处,早就不理派中俗务。
方离合最重师门感情,一生为昆仑计,极是不愿见昆仑约战天山。他同裴灵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素日里一个古板传统,一个随和平淡。没想到在处理这件事上,方离合却懂得变通,跟至西海只为见机行事,而裴灵韵却执拗反抗,惹得掌门下令囚禁。
令玄玑真人颇为头痛的正是这位师叔,他一路到了西海,暗中却一门心思劝说派中弟子折返昆仑。他是昆仑的老祖宗,受派中弟子信服,因此被他说得意动者不再少数。玄玑真人不可能如对待裴灵韵那般对待他,只得交代计无尘去处理这件事。
方离合一向喜欢计无尘和裴灵韵这两个师侄,前者行事稳妥,能保昆仑基业,后者性子淡泊,是悟道的良材。瞧见计无尘走近,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毫不客气道:“你是来做他的说客吗?”计无尘微笑道:“瞒不过师叔。”
方离合吹胡子瞪眼道:“谁劝也没用,他这是要置昆仑于死地,我这个老不死的绝不会答应。”计无尘深知老道士的脾性,怅然道:“当年我们不嫌他亡妻有子,也要支持他为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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