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尚未醒来。他似乎很中意李伯之送的梅花扇,即便睡着了,也牢牢握在手中,置于心口,仿佛生怕被人夺了去。
辰夙磨了磨牙,酸溜溜地看着那两个人,将头埋到被子里不愿意看,却又忍不住抓住傻痴痴的手。
“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扔掉。”他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外面很冷很冷,你也找不到东西吃。我要看你是先冻死还是先饿死,或者找人把你打死……”
他嘟嘟囔囔说了好多话,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无论如何,他已经下定决心。
因为要送王爷回府,还要找李伯之打听梅花扇的事情,辰夙好像一下子忙了起来。他从早上忙到黄昏,最后终于磨磨蹭蹭备了马车,践行在今天扔掉傻痴痴的决定。
傻痴痴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为即将到来的生活担忧。辰夙让人把马车停在当初遇到傻痴痴的小巷里,就硬邦邦命令傻痴痴快滚出去。
“嗯?”
傻痴痴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罩着件貂皮斗篷,整个人圆圆滚滚,手里攥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呆呆看着辰夙。
“还不走,想让我把你踹下去吗?”辰夙恶声恶气道,“我才懒得碰你!”
傻痴痴明白了他的动作,就慢慢地爬下车。辰夙一直看着他,心里多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可傻痴痴像只小老鼠,一被放到脏兮兮的巷子里,立刻溜得飞快。辰夙恨恨打了车厢一下,手疼得要命。
他低着头自己呼呼吹气,错过了傻痴痴趴在巷口偷偷看向他的目光。
放走傻痴痴,辰夙回到府中,倒头大睡,一觉天昏地暗。
翌日醒来,他盯着床帐发了会儿呆。往常这个时候,他还在搂着傻痴痴呼呼大睡。再往前……他已经忘记遇到傻痴痴之前,自己在做什么了。
外面没有什么好玩的,李伯之那边也没有消息。辰夙练了一会儿箭,写了几个字,读了几行诗,听了几支曲,总归没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想去做什么。一个人静静坐了会儿,忽而站起身,脚步晃晃荡荡,一径下到了冰窖里。
这是府中开辟,特意贮存冰块的地窖,其内光线暗淡,不见火烛,只有镶嵌于石壁的明珠发出淡淡幽光。辰夙挥退众人,自己行走在冰晶洞窟内,只觉寒气逼人。
明珠的光芒曲折地行进在冰砖中。不久,他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大块突兀的空地,没有冰块,只有两个雪人,在黑暗中白得亮眼。其中一个是惟妙惟肖的小傻子,另一个则圆圆滚滚,像个大葫芦。它们俩亲亲密密地挨在一块,似乎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辰夙绕着雪人走了两圈。小傻子似乎瘦了一点,小葫芦头上的雪冠倒更好看了。他伸手想摸一摸,却又停住,担心手上的热气会让它化掉。
那日辰夙回来后,就气呼呼地踹倒王爷的雪人,用那支梅花把它抽得不成形状,还恶狠狠踩了好几脚。可这两个雪人倒是没舍得动,叫人一起搬进冰窖里了。
现在,傻痴痴其它的东西已经被他扔掉,包括花了大价钱弄来的珍珠鹿茸。辰夙现在就要把这两个雪人也一并丢掉,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想起那个傻子。
真是再好不过。
一边想着,辰夙一边慢慢挤到他们中间,倚着两个冷冰冰的雪人,渐渐垂下脑袋,把头埋在膝盖上。
冰窖里,传来低低的呜咽。
第20章
因在冰冷的地窖里哭了太久,辰夙出来的时候,便有些头重脚轻,眼皮发沉。寻思招大夫来看看,可一双眼睛肿得核桃一般,又不好意思见人,只能强撑着装作无事,说自己要小憩片刻,不许人进来打扰。
辰夙孤零零窝在被子里,只觉周身忽冷忽热,脑袋昏昏沉沉,禁不住胡思乱想。
这个时候,那小傻子大概已经又蹲在王府门口盼他的燮郎了。
如今他有了钱,有了衣裳,可以不用坐在冷冰冰的地上,也不用啃干巴巴的馒头。他最喜欢吃蒸得软软嫩嫩的鸡蛋羹,以前辰夙老是故意在他面前全部吃光,好看他可怜巴巴的表情。现在,他大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美美饱餐一顿。
辰夙有些心烦。但世事就是如此,人一旦拼命想忘记某件事,就会更容易也更深刻地想起来。
傻痴痴很喜欢自己洗澡,辰夙进去的时候总是有些害羞。洗干净了颇有几分招人。平时又乖,还很好欺负,被捏得狠了也只泪眼朦胧地看人,呜呜哭着求饶,却不会说好话,只将他教的那些淫词艳语翻来覆去断断续续地说……若是王爷看他一眼,他一定又像上次那样开开心心地笑起来。或许王爷也会像自己一样将他接进府里,像自己一样脱去他的衣裳,让他赤裸着身体,主动分开白.皙的大腿。
他一定不会像面对自己时一样害怕胆怯,而是欢喜地、羞涩地,将自己主动展示给心爱的人看。他更会用充满信赖的声音,喜悦地呼唤他的名字,用软软的舌头舔舐对方的嘴唇。他们还会拥抱在一起,做许许多多傻痴痴不愿意跟自己做的事情。
辰夙觉得胸口发闷,仿佛冰窖里全部的冰块都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在呼吸间生出一丛丛尖锐的冰簇,凶猛地啃食他的心脏。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母亲叹息时的模样。在这个瞬间,他终于明白母亲美丽的眉宇间为何总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不行,不能放任他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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