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摘下面具,以人面示人,李从珂眉头深锁,伫立于一处地方,似古松扎根一言不发等习惯仍如往昔,未曾洗去。
周围人声鼎沸,或自报家门,或结朋纳友,或谈道论法,山雨未来就已成一片热闹景象,却好似都与其无关,打扰不了他,更影响不到他。
偶尔有人欲凑上前来交谈一二,他也只是拱手作揖,淡笑应之,不会过多吐露与自己相关的一切,尽管他此刻的身份相貌本就经过了伪造。
燕蔷薇初时还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渐渐也随之释然,权当他是出于小心谨慎,不愿在聚星阁的正式考核来临之前就引起人群的注意。
这一条前些日子被风霜雪雨洗礼得最为彻底的泥泞道,在先后有人接近的情况下,终究只是接纳了他与她两位“客人”。
李从珂一刻停在道上不行,燕蔷薇便一刻在旁耐心守候。
他不问话,她不说话。
像极了被锁在笼子里的无声鸦雀。
好在,他来到此,就意味着他已握住了那把钥匙的一端。
“大门深锁,楼前众多护卫把守,院中无一把椅座,仅有十几名侍女奉茶接待,如此怠慢,来人大多依旧谈笑风生,不绝兴致,这聚星阁在天水一带的影响可见一斑。”
同样是走的小道,以手拿折扇,头戴紫冠,身穿华服的年轻公子为中心的一行人所在的这边风景明显好了许多,气氛也更加活跃。
年轻公子话音落下不久,便有一名身穿青色并蒂莲裙的妙龄女子接话道:“自星野派覆灭之后,天下星相师多成散沙,能组建成势力的已然不多,有些名气和底蕴的自然更加稀少,陇西武道之风渐弱,佛门虽深入人心,乱世之中作用毕竟有限,普度众生四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百姓嘴上不言,心里早就盼着有新的血液注入这片大地。聚星阁名气不差,找的时机又很准,出现此等状况,并不意外。”
年轻公子轻摇折扇,淡笑道:“它不让人意外,你却令人意外。”
风起时,女子裙摆微动,不解道:“侯公子怎么突然觉得我有令人意外之处?”
不待年轻公子答话,原本蜷缩在地上的一黑一白两名矮瘦童子便齐齐跃起身来,探出脑袋,眼中绽放神采。
脚掌刚刚落地,黑面童子就模仿起年轻公子的声音,语气之中竟还带着一丝惋惜哀伤,“你以前都是称我为侯哥哥的,现在却改口叫我公子,由亲密到生疏,不单令人意外,还教人痛心!”
紧接着轮到白面童子学起女子的腔调,故作娇羞道:“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脸皮愈发薄了起来,再叫侯哥哥难免有所不便,其实人家心里......”
“哈哈哈哈!”
话未说完,两人便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
女子的双手却在两人笑声止住之前就绕到了他们的耳边,忽而运足气力,一把擒住两人耳垂,险些将黑白童子生生提了起来。
“哎呦,疼,疼!”
“快撒手!你再捏下去,我们两个马上就要失聪了。”
“失聪?”女子莞尔一笑,散发出的气势却宛如一尊罗刹凶神,“你们两个小东西再敢胡言乱语,随便学别人说话,姑奶奶就让你们shī_jìn!明不明白?”
黑白童子再度对视一眼,随即齐声向年轻公子喊道:“侯朱颜,侯公子,侯大侠,姓侯的!快点拦下这个疯婆娘,我们可是为了你才遭此痛楚的,你不救就是恩将仇报,恩将仇报明不明白?!”
年轻公子合起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颇为无奈道:“好了,青姝,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唤作青姝的女子重重哼了一声,又使劲瞪了黑白童子几眼,这才渐渐罢手。
劫后余生,两人立时抱耳蹲坐在地下,脸上悻然,心中忿然。
“龙游浅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若非我二人血炼星图出错,今天被叫小东西的就是你木青姝......哎呦,哎呦!”
狠话不曾放完,便又揉耳叫痛,木青姝瞧着忍俊不禁,旋即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错了就是错了,你们两个小东西要想报仇啊,等进聚星阁学了点新本事,顺便长一截个头之后再说吧。”
黑童子面带怒气,“先把你的手拿开,否则长不高都赖你。”
木青姝道:“此言差矣,我昨日夜观星象,发现你们俩何时长高啊,都成了定数,有固定年月的。”
白童子一脸鄙弃和怀疑,只当作玩笑问道:“何年何月?”
木青姝双手按住两人肩胛骨,柔声笑道:“猴年,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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