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吧。”托尔特金轻轻的说道。工兵们开始用大剪刀铰着铁丝网,这时照明弹再次闪现,紧接着又有许多曳光弹掠过,在浓重的黑暗中显得甚为刺目。
托尔特金借着照明弹发出的光亮,看清了德军的胸墙、堆在附近的一些原木、第二道堑壕后面的森林边缘和被炮弹擦掉皮的几棵大树,这些都是通常他观察时的定向物。现在他稍微偏右了,而带夜明的指南针在黑暗中为他指明了方位。
黑夜的寂静笼罩着四周。但孙珲知道这寂静其实是假象,也许有好多只眼睛正在黑暗中紧盯着他们。一个工兵的手碰到了他的肩膀,他甚至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时铁丝网给铰断了。孙珲知道,如果托尔特金和他的侦察兵战士们打算撤退的话,工兵们将留在这里守护缺口。如果一切平安无事,他们可能再过半个钟头就爬回自己的阵地去。
—个工兵临别时紧紧握着托尔特金的手。托尔特金用他那已经习惯于黑暗的眼睛仔细看着他,他看见两撇大胡子和一对黑洞洞的眼窝中那闪着和善光芒的眼睛。那是梅尼切瓦洛夫,托尔特金认出了他,师里最优秀的工兵之一。
孙珲和侦察兵们一道爬过铁丝网的缺口,差不多紧挨着德军胸墙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左边传来了爆炸声,大地发出了沉重的战抖。转眼工夫,爆炸声又从右边传了过来。孙珲猜想那应该是苏军的迫击炮手干的。
他听见左边有德国人谈活。这时谢苗诺夫和马尔科夫已经进入了堑壕。谈话声越来越近。孙珲屏住呼吸,他看见两个德国人沿着交通壕走了过来,其中的一个在吃东西,可以听见他发出的响亮的吧哒吧哒的咀嚼声。他们转到另一个方向。谢苗诺夫从胸墙上露出脑袋,帮助孙珲跳了下去。
不多时,所有五个人并排站在德军的堑壕里。
托尔特金仔细听听,然后沿着那两个德国人刚刚经过的交通壕走去。这时交通壕分岔了。到了拐弯处,托尔特金忽然感觉走在前面的谢苗诺夫用手碰了碰他,示意警告。原来有个德国人正顺着胸墙走来。侦察兵们紧贴在壕壁上。那个德国人消失在黑暗中了。孙珲知道,到现在为止,一切顺利,只要找机会钻入森林就行了。
托尔特金爬出交通壕,四下里张望着。他认出了护林员小屋的模糊轮廓,他常常从炮队镜中看见这座屋子。屋旁是德国人的机枪火力点,从那边传出德国人热烈争辩的声音。本来有一条路直通森林,路的左边是个长着三棵松树的山丘,山丘左边是泥泞的低洼地,他们只能从这片低洼地走过去。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侦察兵们终于钻进森林了。
这是一个冷森森、雾蒙蒙的黎明,连四处回荡的鸟啼声也透着一股冷意。
跟师里收到的情报相反,这座森林中竟然挤满了德军。无论孙珲朝哪里看,都可以看见庞大的卡车、坦克和笨重的双轮马车,德国人睡得满地都是。一队队的巡逻兵在林间小路上走动,彼此交谈。侦察兵的唯一保护者是浓重的黑暗,但它也可能随时出卖他们。一会儿有火柴、一会儿又有手电在黑夜里忽闪一亮,托尔特金、孙珲和其余的人便先后趴到地上去。他们在一堆胡乱横倒的木头中,在扎人的云杉树枝中度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有一个德国人拖着一双沉重的脚,打着手电,向托尔特金和孙珲逼近过来。手电光几乎直照到孙珲的脸上,可是那睡眼迷离的德国人什么也没发觉。他蹲了下来,开始哼哼叽叽的解手。
孙珲拔出了匕首。托尔特金虽然没有看见,却感觉到了孙珲这个闪电般的动作,于是拦住了他的手。
那个德国人完事后便走开了,临走时他用手电照了照森林的一角,托尔特金微微欠起身子,乘机从树丛中选定了一条可能少遇见些德国人的道路。
必须赶快逃出这片森林了。
他们几乎是从酣睡的德国人身上爬过去的,在爬行了一公里半左右,在路上,他们定出了明确的对策。只要发现附近有巡逻兵或者路过的敌兵,侦察兵们就躺下不动。有两次,手电甚至照到了他们身上,但如同托尔特金预料的,他们被当作自己人了。他们这样一会儿爬行,一会儿假装是睡着的德国人,一会儿又继续爬行,终于从森林中逃了出来。当他们到达森林边缘时,正好碰上这个雾蒙蒙的黎明时刻。
这时发生了一件可伯的事。他们突然撞见了三个德国人,三个没有睡觉的德国人。这三个人在一辆卡车上面斜倚着,身上裹着被子,正在交谈。其中的一个偶然向附近的森林边缘瞧了一眼,不禁愣住了。有五个装束特别的人排成一种奇异的行列,沿着小路静悄悄地、目不斜视地走去,晨光中,他们看上去不是人,而是五个穿着宽大的白色外衣的幽灵,他们的脸色异常严肃,在极度苍白中透出一点青绿。
侦察兵们的怪异外貌,或者是他们在蒙蒙晨雾中的身姿的模糊轮廓,使那个德国人觉得他们是个超现实的、魔幻般的东西。他一下子并没有联想到俄国人,没有把这个幻象跟“敌人”的概念连在一起。
如果托尔特金、孙珲或他手下的某个战士哪怕有一点点表示吃惊或恐慌的动作,有一点点攻击或防御的尝试,那些德国人大概就要发出警报,这个雾蒙蒙的森林边缘就要变成一次短促血战的场所。而孙珲知道,除了他本人,在这样的战斗中,一切优势都将属于人数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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