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安昏昏沉沉在文安轩洒扫整理干了半天活,午后找人抓了一点药,熬煮了灌下一碗,也吃不下东西,躲回卧房想躺上一躺。
他刚睡了一会儿,便有小太监来寻,说是王爷到文安轩了,唤他去伺候。
他爬起来到得议事堂门外,一眼见得堂内地上全是书卷纸笔,还有摔破的茶碗。
钱少海跪在地上正回话:“本是跟着的,可那人武艺高强,竟将跟踪之人全甩脱了,但看那人躬腰之举,象是上了些年纪,或是方泽世交又或者哪房远亲。。。。。。”
“蠢才,方氏逆族罪人,稍有沾亲带敌躲还来不及,若非至情至亲者,谁愿有所牵扯,老子真是养了你们一帮废物!”
这已是极怒之言,景王此言一出,堂内跪在地上之人皆呼:“王爷息怒!”
只有门口的方成安,呆立不动,似听到屋里人的吵闹,又似没有听到。
他知道萧景在找他,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快七年了,为何这人还不死心呢?
当日危机关头,他弃他而去,当恨之入骨吧。方氏获谋逆重罪缴杀三族,并未特赦方成安,那便是他的结果。
找他这些年,到底想要如何呢?
方成安这般想着,便一脚跨进堂门,跪在地上道:“王爷小心茶碗碎片划了脚,容奴才收拾。”
他这番话语一出,堂内之人皆向他望来,议事堂重地,便是职位低下也不得入内,下仆奴婢皆候在外门,偏他是议事堂值役,又是景王喊来的,但此刻王府众人皆跪于此,王爷大怒,他却不要命般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众人正自发愣震惊,这卫七已慢慢跪前一点一点拾捡地上碎片,那副样子倒是小心谨慎到极点。
景王正在气头上,看这么一个脸凶形丑之人进来,哪里有一丝高兴,可卫七说完话也不待他同意就开始拾捡,他却看着卫七的模样慢慢消了火气。
有一次他与方成安也是在这里看三皇子萧越发火。那是太后不喜安妃,责罚安妃跪在佛堂抄书。
萧越与萧景生母早逝,他二人由安妃教养。那时候萧越受皇上所喜,抢了太子风头,太后便在后宫为难他的养母。
养母因子受责,萧越却不能保护,怒无可怒摔了茶碗。那一天,方成安跪在地上捡茶碗碎片,便只说了一句:“三哥小心别划伤了脚。”
议事堂一时鸦雀无声,只闻碎磁拾捡之音,景王慢慢道:“魏从之,你着人十二个时辰看守,清明前后不得有误。”
魏从之领命,退下时再看一眼卫七。众人皆不明不白退了出来,眼见一场“腥风血雨”消散于无形,倒对这卫七刮目相看了。
景王坐在书案前,看卫七收拾妥当,又退下端了杯茶水来,等他又要退下,他道:“卫七,本王在找一个人。。。。。。”
方成安站定,俯首静立,听萧景又道:“这个人,已经失踪了七年,我花了很多人很多时间找他,都找不到,你说,我还该不该找他?”
方成安低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想要找一个人,总会找到的,奴才不敢妄言。”
景王又道:“好一个莫非王土,可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没有找到他,你说。。。。。。他是不是死了。。。。。。”
方成安默,半晌道:“王爷节哀。”
景王听他所言哈哈大笑,“卫七,你行事果决不留余地,连这种话都敢说,本王既然找他七年,便不信他死了,你居然敢叫本王节哀!”
方成安低声道:“王爷寻他良苦,又不愿信他死了,便是对此人有深情厚意,若是此人尚有良知心性,便该还报于王爷,而不是消失无踪。”
景王盯他半晌,才道:“看你心性冷硬,难得还懂这番道理。。。。。。”
方成安不答,景王又道:“你这脸白腿颤的样子,昨晚倒真跪了一夜。挨了十鞭跪上一跪就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丢了你王府暗卫的脸面。”
半晌,景王终于道:“今日之事,本王便不罚你,下去吧,明日不用当值。”
方成安道:“谢王爷恩典。”
方成安这一病又是四、五日才好,景王再来文安轩,也不叫随侍太监,一应身边事务便是他打理。
许是这人看着痴傻,却有几分灵性,景王笔墨茶水喜好,程条批示,他倒是清楚明白,不似武人粗糙难懂。想来他当年家世不薄,虽行武却也受些诗书礼仪,更有他仿似懂得景王喜怒,往往能化解非常,虽这么副样子,倒也不受仆役随侍排挤。
天气已热,方成安有些难忍,七年来,虽寒冬最是难捱,他却最不喜炎夏,夜里不能安睡,常因梦境惊醒。
便如这夜,他仿似回到当年与萧景逃命的大山里,独自一人在从森中奔走,可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出去,他站在山崖边,望着河道对岸秦王已带兵驾马而来,欣喜高呼:“殿下、殿下,我在这里!”
身后却有一人冷冷道:“爹,你看他果然吃里扒外,出卖了方家!”
他扭头一看,正见他爹悲苦地望着他,发散形枯,指着他道:“成安,你为何如此对我们。。。。。。你当同爹和你哥哥一同赴死!”
刀剑声破响,二哥方成武一剑劈来,方成安连忙向后急退,扯着嗓子朝对岸大喊:“殿下。。。。。。殿下,救命,救命啊!”
萧越似是听到呼喊,向他的方向望来,方成安慌忙又喊:“殿下,我二哥要杀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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