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是她儿子。」
「若你之前有表达出一丁半点身为她儿子的关心,我会跟你商量她的病情。」
「怎商量?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间漂亮的露天茶座喝下午茶?还是边上床边商量?你好像比较热衷於将你的表弟藏著掖著,让别人以为你在这世上只有怎死都死不去的一个亲人。」
他跟蒋曦的不是上床,只是玩弄。光听青年形容母亲「怎死都死不去」,他就明白其实蒋曦从没有原谅母亲,甚至没有体谅她的打算。他也不能把蒋曦当作弟弟或表弟。
永远都不可能。
「唏,既然懂得说那女人是姓陆的表妹,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麽陆总不包揽她的医疗费、也不把那女人接回陆宅或给她置家?为什麽姓陆的非得让你背上巨债?陆家缺钱吗?」
他握上门把的手紧了紧。「那不是陆总的责任。」
严格来说也不是他的责任,只是他义无反顾地背起,而她的亲生儿子却不闻不问。
蒋琤明知道这是自己选择的,但对蒋曦的怨怼仍不时冒出,像水面上飘起的气泡。
为什麽他非得被蒋曦玩弄以换取金钱去医治蒋曦的亲生母亲呢?那由始至终都不会得到掌声。
「听起来像是我这个被她桶了两刀的儿子的责任。」
他没这样说。
蒋琤闭了闭眼,扭开门走出去。
每当蒋曦绝无仅有地脱去上衣,露出肚腹上的丑陋疤痕时,他就再一次坚定养育母亲的意愿,对蒋曦的怨怼也烟消云散,似乎连青年伏在身上亲吻他、用手指玩弄他的背德行为也可以被原谅。
情事结束後总不多话,有时候甚至没交谈半句便离去,蒋曦会给他发短讯约定下次时间。
尽管这些行为只导向一个终点--让他射到空炮为止,但金额在逐次上升,花样也一次比一次更多,一开始只是抚摸跟接吻,然後是舔舐跟用手指插入,一根、两根......最近连性玩具也......逐点逐点、一天一天不著痕迹地加重毒量,到他察觉的时候已太迟了。
他们从没有商量过价格,但明知得到的报酬一次比一次更高,他的拒绝便怎样都说不出口,即使被过於粗壮的矽胶yáng_jù侵犯到想哭泣,一想起价码便忍耐下来。
......聪明的家伙,卑劣的恶魔。
真没法想像再堕落下去会变成什麽样子。
短促的提示音唤回他的思绪。
他把黑色手机拿起,看了看阿望的短讯,大意是已约了阿雪去四人晚餐。
黑色手机中的甜蜜短讯全部保留,白色手机中的收件匣永远清空。
他没问题的。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踏进去。
***
跟蒋曦的交易是两年多前开始的。
没任何人或神明承诺过当痛苦累积到一定地步、或牺牲得够多便可风调雨顺。
但那一天,当他离开医生办公室时,还是像被谁出卖背叛了般茫然失措。
大学生活才开展了一年,上天像大派礼物般让他能念喜欢的课系、送他性格讨喜的朋友、还有待他如同半个亲人的陆总与皙哥......却没忘了同时慷慨地雪上加霜。
肝癌?误诊的机率有多少?要不要找别的医生再看看......
但覆盖在理智考量之上的是绝望风暴。
不行,这次真的不行了......停学吧,就算出外打工也好,绝对没能力同时支付精神科跟癌症治疗的医药费。还是直接退学吧,癌症是长期抗战,复学只是痴人说梦,别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反正他老早就打算不念书,念的还是前境渺茫的艺术,连养活自己也成问题。
为什麽当初要痴心妄想地答应皙哥呢?要跟阿雪由由他们解释退学太麻烦了......
他还宁愿患上肝癌的是自己,一了百了。
对啊,明明曾被母亲桶伤肝脏的是自己、被切割了三分一内脏的也是自己......
偏偏是母亲患上肝癌了,原来是吸收药物过多?这是上天开的玩笑还是报复吗?
他以这样残破缝补的身体硬撑了下来,母亲却毫无预警地患上肝癌,这到底......算是什麽?
好不容易过上比较轻松的生活,也有藉口不用再固定探望她了,却......
为什麽就是不能给他过些好日子呢?精神病得到改善的时候身体又......为什麽就是不能振作些,不要给他添上更多麻烦?这让他怎好意思再开口问陆总借钱?
去死算了。
脑子有问题到想杀死亲生儿子的女人,直接去死算了,没任何人会觉得可惜。
勉强活下来也只会成为别人的包袱,乾脆去死吧、快点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那恶毒的两字不停在他脑内盘旋,蒋琤没发现自己何时坐在排椅上,狠狠地咬著食指。
他咬得皮肤泛白,背脊似不堪负苛地弯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诅咒是错的,母亲也不想患上癌症,但就是没法停止......心中的黑暗面铺天盖地、席卷而出。养育了他数年的母亲是他活下去的动力,现在却轻轻松松地诅咒她、迫切希望她就此消失......他真的无情得太恐布了......
纸杯搁上玻璃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其实那声音很微弱,他如惊弓之鸟般抬头,看见蒋曦。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青年、曾与他相依为命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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