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安然哥,你先跟韩哥呆着,我得去趟厕所。”杨晓飞说完抱着肚子就朝某个黑暗的角落跑去。
“安然,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杨晓飞说你前几天回家了,没什么事儿吧?”因为他是背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韩暮雨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横七竖八的人,“算了,你也别进去了,咱们换个说话的地方吧。”
斜对面不远是麦当劳,我俩捡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借着明亮的灯光我才注意到韩暮雨嘴角的乌青。
“你嘴角是怎么弄的?”
“打架。”他淡淡吐出俩字。
“出什么事儿了,暮雨?”我察觉到自己问得有点急,又加了一句,“能跟我说说吗?”
“也没什么大事儿,安然,你别担心。就是我们家里边村长想修条砖道直通他家地头儿,这条路正巧经过我爸的坟地,他们动工的时候都没有知会我家一声就把坟给平了,我亲戚带着妈和我妹去跟他们讲理,结果他们根本就不理这个茬儿,我得着信儿了就回去找了那些人说道说道。现在没事了,他们把我爸的坟地重迁了一个地方,还给换了副棺材。”
☆、十三
“怎么会打起来的?”韩暮雨说得简单,回去说道说道?拿拳头说道?
“我回去就跟他们说让他们给我爸换个地儿,好好起个坟,他们不答应,说什么路都已经修好了……”
“然后呢?”
“然后,”韩暮雨扫了眼窗外,声音平直又清冷,“然后,当天晚上,我就带铁锹、锤子,把他们已经修好的那段压着我爸的路给拆了……”
“就你自己?”我诧异地问。
“恩。砖道跟城里这些马路不一样,好拆。”
“村长怎么反应的?”
“第二天白天,他们又把那段儿修好了。晚上我又去拆的时候,发现他们提前找了几个人在那里守着,后来跟他们打了起来,因为他们人太多,那天就没拆成,我也捱了几下子。”
听着韩暮雨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老是有种错觉,他不是在说他自己,那些个拳头啥的也不是落在他脸上,他只是站在那个场景之外的看客,看着一条路碾过一个长眠之人的墓地,看着一群人欺压孤儿寡母的一家,看着一个年轻人无助却无畏的争夺一丝尊严。他明明置身其中却又生生地将自己剥离出来,就如那些耻辱和伤害都不曾触及到他。
“第三天晚上他们没人看着,我又去拆,拆了一夜,几乎拆了这条路的一半儿。见到村长我跟他说,他不答应帮我爸迁坟的话,除非他天天叫人看着这条路,或者直接打死我,否则这路肯定通不了。最后,他就同意了……”
“靠,太他妈欺负人了……”我气得一拍桌子,骂道,“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啊?一个小破村长就这么跋扈?”声音突兀地炸起,吓得人们老远的都扭过头来看我。
韩暮雨抬眼看向气鼓鼓的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一把骨灰而已……骨灰不会有感觉,有感觉的,是我们这些活着的……活着是辛苦,可是不活着,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好事儿发生呢?”
我听着他自言自语般的话,沉默下来。
显然,死绝对比活着要容易,人们怕死,其实死亡本身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亡让一切止步,断绝任何变化的可能性,无论变好还是变坏。
所以,摸爬滚打也得活着,忍气吞声也得活着,只要能不死,就得活着,为了感受日后那些纷至沓来的好的坏的命运的无常。
我呆坐了五秒钟,直到韩暮雨问我,“安然,你怀里一直抱着的是什么啊?”
“啊?”我这才想起没来得及拿出手的羊绒衫,“这个是给你的。”
我递给他,他接过去看了看,“毛衣?”
“啊,我们单位发的,我穿着有点大,我想你比我高点儿,应该正好你穿,就给你拿过来了,你回去试试。”
“你把毛衣给我你穿什么?”
“我还有好几件呢。”
韩暮雨轻轻地摸着还未打开包装的羊绒衫,眼神轻轻软软的,却在一番打量之后,又推回给我。
“安然,”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措辞,最后,他看着白色的桌面,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其实,你不用可怜我。”
我先是一愣,下一刻就急了,“韩暮雨你说什么呢?谁可怜你了?你多狠啊,多大的事儿都能自己担起来,什么苦都受得下去,不靠爹妈不靠关系自己养活自己还养活家里,你有什么可怜的,我安然有什么资格可怜你啊?我工作都是靠亲戚给找的,被人说两句不顺耳的就寻死觅、活怨天尤人,长这么大没做过一件见义勇为、扬眉吐气的事儿,我还可怜你,我麻烦你可怜可怜我吧!”
韩暮雨被我连珠炮似的一大串说辞给镇住了,他疑惑的看着我,似乎是没听明白。
我被他看得有点囧,直接拿起羊绒衫塞他怀里,佯装生气地说道:“我去买点饮料,你好好反思一下吧!”
我拿着一杯冰可乐和一杯热果汁回来的时候,韩暮雨已经把羊绒衫的包装打开了,他只轻轻抽出一个边儿,手指摩挲过灰蓝色的毛料。
我把果汁放在他面前的时候,随口问道:“手感怎么样?”
“恩,很软很滑,你们银行发的东西就是好。”
“当然了,纯羊绒的!拿回去再看吧!先把果汁喝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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