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明年这个时候,程云卿必定会不辱使命,领军与王爷在南都会师!」程云卿说话本来总是轻轻淡淡的,此际却似是要表现决心一般,声嘶力竭地把话嘶叫出来。
萧尚延闻声也不过是点点头,转头便翻身上马。他身下那头棕马与主人心意相通,马腹一受力便稳当地往前走去。此时待在旁边看戏的机智宝大大打了个呵欠,见着平南王动身,也就懒洋洋的牵了马随行。後面的队伍见领头的两匹马动了,也就依次紧随其後。一时间主从五百馀人便静悄悄的自山道中消失,程云卿所领的数十人就站在关口目送,直到看不到了,还一直站在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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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一行人数虽多,然而因军纪严正,这麽一路走来,队伍仍旧整齐划一,除却踏步声外,竟再无閒人细细琐语之声。自空中遥遥看去,只觉那一列锦衣晃似山中神灵的天军一般,动作行云流水,犹如与山川结合,而不带点人间的血肉在内。
可这就闷坏了那个误闯入军中的天下第一大俗人。机智宝手中提着随便从路边捡拾的丫枝,这边撩一下,那边碰一下,可纵然冻得双手发痛,却仍旧没有人愿意甩他。他向来是被人捧在掌心里骄纵惯的,又怎忍受了这一刻的无聊?左思右想,还是提起胆子往马屁股打了一鞭,摇摇晃晃的便往他平常最爱逗弄的玩伴身旁走去了。
「喂喂。」机智宝轻轻的喊一声,自然得不到旁人垂青。然而这倒迎合了他的心意,白马再往棕马腹侧凑近一点,那小树枝提起来便往橙红的披风上戳一下。
萧尚延果然不出所料地转过头来,那对眼睛冷冷的,盯着刺在肩头的丫枝便扫向机智宝。
机智宝吞一抹口水,壮起胆子来,便对萧尚延道:「王爷这麽走一路不无聊吗?来陪陪小宝聊天好不好?」
「本王与你本就无话可说。」萧尚延冷冷道,肩一斜,那丫枝便失了准头滑下去了。
只是那个机智宝还不死心,嘴巴嘟嘟又说些混话来:「也对,心有灵犀一点通,既然是真心相爱的,自然是无声胜有声。也罢,也罢,只要那麽一想,那个甚麽云甚麽卿的也就不重要了,小宝既然跟定了王爷,也该放宽心胸......」
「你又在说些甚麽?」
「耶?王爷不是对那个甚麽云卿情有独锺的吗?」机智宝闻言却是双目圆瞪起来。「连郡国都要让给他了,还不是因为爱他?.......不、不过小宝既然得了王爷的人,也就心满意足了,甚麽名位富贵,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哈,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种白痴?」萧尚延忍耐着听完,不觉却是一声冷笑,轻把马鞭一挥,甩袖便再不理睬机智宝了。
机智宝一番装疯卖傻却讨了个没趣,一时也是气闷,竟也难得地缄默起来。萧尚延耳朵乐得轻松,也就没空再管对方脸上神态,一行人自未时至酉时,走了百馀里路亦未尚停歇。到了天色全黑,前路黯然难行,才不得不在野外烧火扎营。
也不知是平常在王府里布置得惯了,还是机智宝又从中作梗,萧尚延入了帐,才知道那鬼东西竟又是与自己同宿。他淡淡看了眼帐内那卷成一团的毛球,起手便吹熄了帐内灯火,自己裹了张毛毯也就睡下了。
本以为旅途疲惫,很快便会入眠,怎料到双目合上,脑子却仍精神得要紧。萧尚延默默听着外间风吹树摇之声,不知怎的竟想起了机智宝那张圆鼓鼓的脸,一时间不觉心烦,刹时耳边却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我还真想不明白......」
「你又不明白甚麽?」萧尚延嘴巴一张,不觉竟回应起对方了。
「王爷真的对那个程云卿没有甚麽吗?」
「程云卿与本王是吃同一个娘的奶长大的,本王与他有的也只是兄弟之谊,他对本王亦只有忠信之念。」萧尚延往暗处一看,见着两团圆圆的光芒正往自己这边扫来,不觉竟开口解释道。
机智宝的声音一敛,过後竟喃喃道:「是吗?还真奇怪,难道是兄弟便可以拱手把权位相让吗?王爷就不怕他食言而肥,拥兵自重?」
「本王既没立妃,也无後嗣,把王权交给自己信托之人,不也是世间常理?」萧尚延叹出一口白气,又徐徐道。「既然是兄弟,也就该无分彼此。」
「只因为是兄弟吗......」在黑暗中根本无从窥探机智宝的神情如何,萧尚延却隐隐觉得对方是在笑了,甚至是在用有点羡慕的声音道。「还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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