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你这般心慈手软,若是日后有人用他人的性命威胁你,你可怎么办?”
秦远的笔尖游走在纸上,一点犹豫也无,他下意识便答道:“那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
用他自己的性命来换,绝不能连累他人一丝一毫。
薛凛研墨的手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认真写下一笔一画的青年。
“有的时候,不是你想用性命来换就可以的。”他说。
这世间如果当真只是一个简单的以命相博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生离死别和误会呢?
秦远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文官,哪里会遇到这种抉择?殿下莫要多虑了。”
虽然薛凛已经封了王,秦远私下里却没有改掉殿下这个称呼。
他们这时确实没有什么天大的忧愁。
薛凛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他们聊着天,帐子外突然有兵士喊道:“王爷,陛下派人来喊,说是让您和秦大人马上过去。”
薛凛立刻停下了研墨,秦远放下笔。
他看向薛凛,不曾想薛凛也在看着他。
他问:“陛下怎么突然叫我?”
顶破天了他不过是个薛凛的伴读,虽然父亲是丞相,但是他自己官职不算大,这次秋猎会跟出来还是沾了薛凛的光。
皇帝叫儿子来陪着再正常不过,叫他干什么?
帐外兵士又喊道:“殿下?”
薛凛这才回道:“好,我和秦大人即刻过去。”
说完,他对着秦远笑了笑:“说不定就是喊多点人图个热闹,走吧。”
皇帝叫人,秦远总不能不去。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了猎场外,数不胜数的将士和宫人环伺,皇帝坐在搭好的高台上,两次按照皇亲国戚和大臣的官职排开,中间正烧着一只刚刚打来的肥羊。
这一切都是历年来秋猎会有的排场,只是中间除了那只烤羊,居然还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
铁笼中关着一只活生生的老虎。
宫人刚通报完,皇帝便道:“凛儿进来吧。”
没有提及秦远。
可是宫人通报的时候是带上了秦远的名字的。
薛凛看了一眼秦远,多年来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宫墙之中,他直觉今日不太寻常。
他的父皇分明传唤了他和秦远,宫人也通报了他们两人一起来,他的父皇却只喊了他一人的名字。
这是根本没有太过留意,还是刻意为之?
若说是没有太过留意,传唤他的时候还特意提及秦远,这就已经是留意了。
如果是刻意为之……
薛凛猜不出这是要干什么。
他看着铁笼中的大虫,心中忧虑愈发强烈。
秦远小声问他:“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我也觉得。”薛凛皱了皱眉,他不想加重秦远的担心,勉强笑了笑,“左右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更是循规蹈矩,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这句话说完,他们已经走到了宴会中。
秦远只好压下疑虑不再开口,跟在薛凛身后跪下,恭敬非常地对着皇帝请安。
皇帝此刻没有穿着龙袍,只是穿着方便打猎的短袍,除了头上那顶金冠,比平日里少了不少帝皇的架子。
只是他的表情无悲无喜,一点也没有方才薛凛离去时那般随和。
薛凛微微抬头看到皇帝的表情,心中更是不安。
“凛儿来了,你们一道坐在朕旁边吧。”皇帝的声音无悲无喜,完全让人无法揣测。
薛凛和秦远行礼拜谢,这才缓缓坐到了皇帝左手边的席位上。
皇后坐镇宫中没有出来,薛准坐在皇帝的右手边,苍白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凛,举起酒杯朝着薛凛遥遥敬了一杯。
“三弟走的太早,我还可惜不能和三弟多说几句话,现在回来了,我高兴得很。”薛准看上去确实高兴得很,笑容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身后的宫人轻轻道:“大殿下,太医叮嘱过,您的身体不宜太过饮酒。”
薛准却道:“无妨。”
薛凛也举起了酒杯,假意道:“大哥还是注意点,莫要坏了身子,我喝便是了,大哥随意。”
随即一饮而尽。
秦远坐在薛凛的身边,收敛起了所有的风采,只是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在这么个充满了天潢贵胄的宴会中淡去了所有的存在感。
皇帝似乎也忘了这个他亲自喊来的小文官,和薛凛说了几句话,便继续同在场的大臣们说起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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