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针扎下去,又迅捷地从身体里抽出,他果然猛地挺起了前胸,上身反弓,头却折向下方,惨厉地嘶吼着张大眼睛。再一次被剧烈的疼痛从昏迷中唤醒,渐渐清醒的意识也又一次成功地压制住了喉底溢出的j□j。他那双濡湿的漂亮眼睛从上方的床幔移到石咏之的脸,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吃力地把头偏向另一侧,重又闭上眼睛。
石咏之阴沉着脸,根本不愿承认自己居然有小小的不忍。看着他满头满脸的冷汗,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浑身止不住地轻轻打颤,知道这个人现在身上疼得狠,焚骨生肌膏对于创伤的治疗确实是有奇效,但那些被药物催化而速生的肌肤真正地成长完好实际上需要和普通的伤口愈合同样的时间,仅仅十天远远不够,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完好无损,可实际上那些速生的肌肤远比正常肌肤敏感、娇嫩。被药膏治愈的患处,受到再次的伤害,伤者要承受的苦痛何止增加十倍。“如果还有药膏,我一点也不介意给他再来一次。”石咏之狠狠地想。
小宝第七次站在门外低声禀报:“大人,王上又派人来催了。”
咬了咬牙,咬碎心底那点小小的不忍,石咏之站起身,不再看向这个人,早已在门外守候多时的太监们一拥而进,根本不管他已痛得抽搐扭曲,颤抖如落叶般飘零,七手八脚把人扶起来,梳洗干净,披上外衣,然后抬进门外等候的肩舆中。两抬肩舆一前一后,被大小太监们簇拥着,飞跑着奔向锦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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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宫外,大总管李德祥正在焦急地等,远远看到飞奔而来的一行人,一边让小太监德瑞快点进去通禀,一边急急迎上前,肩舆落地,李德祥看见满头冷汗,蜷曲着身体,惨无人色的拓跋野,连连跺脚:“这可不行,这样子可不行。”转头走向正在慢腾腾下地的石咏之,拉着他的袖子走向拓跋野,边指点着他那副凄惨的模样边问:“石大人,他这是怎么了?疼的?”
石咏之看了看,点了点头:“是啊,生生就这么弄醒了,可不就是疼。”
李德祥道:“这可不行,石大人,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不疼了,好歹得混过这一关啊。”
石咏之瞥了眼紧闭双眼,皱紧眉头咬牙苦忍痛苦的那个人,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没法子。不过,李总管你也不用担心,等下见了锦玉公主的面,他会好得象个没事儿的人。”
听见这话,拓跋野的眉头不由又皱紧了几分。
小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挥手轻拂,他的痛楚倏忽减轻许多。石咏之默然看着被所有人敬畏的刀大人漫不经心地轻点了那个人的玉枕穴,只是恭敬地欠了一下身。
李总管看到拓跋野的神色,知道已暂时被解除了疼痛,不由大喜过望,招呼了一声:“刀大人。”
小刀敏锐地感觉到随着这三个字出口,拓跋野的心跳骤停了几分,面无表情地退回到角落,心里却在琢磨,难道他知道刀某是自己人?
殿内已传召把人带进去,李总管连忙招来侍候的小太监抓紧时间给拓跋野擦脸打粉,好歹装饰一番,看不出曾受的摧残,这才两人抬着卸掉滑竿的抬椅,把人抬进内殿。
项烨霖搂着虚弱憔悴的心肝宝贝儿,一迭声地哄:“你看,你看,这不是活着吗,父王怎么会骗你,人都给你带来了,你自己看,不是假的吧,乖,听话,吃药,养好身子,我让他活着还不成?”
项锦玉大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被抬进来的人,白色的麻布囚衣穿得严严实实,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干净,安静,面无表情。
不确定地叫了声:“小七哥哥?”
项烨霖看向女儿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恨,抬眼狠狠地看了看那个人,见他只是垂着眼,一动不动。于是继续哄劝着女儿:“锦玉,人你也看到了,是活的,对吧,这回可以吃药了吧,乖。”
锦玉把他手里的汤药拨拉开,只是盯着拓跋野,又叫了声:“小七哥哥?”
拓跋野轻轻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抬眼直视少女迷蒙的泪眼,女孩苍白憔悴,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要胁自己最亲的人。他咳了一声,待喘息平定,才缓缓开口道:“公主,您也救了我一命,所以,咱们扯平了。我们之间只有仇恨,再无恩情。您的称呼,拓跋野承受不起。”
“不,我知道那天你说的话都是在骗我,你是怕我为难才故意那么说,是我傻,居然就相信了,还打了你,这次我再不会那么笨了。”
“公主,你不要忘了,我杀了你三个哥哥。”
“我不在意!”
拓跋野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声音却毫无起伏,平稳,坚定,带着决然的冷酷:“可是我在意。你是我大秦王族世仇的女儿,我的父兄和无数亲族因你项家丧命,我很在意你是东楚的公主,很后悔救你一命。”
看着少女苍白的脸,失神的眼睛,眼前交叠的是那个陷落在猎人捕兽陷阱里,脏兮兮的小脸上,扑闪着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象个落难的小花猫,肮脏狼狈却洋溢着蓬勃的野性,拓跋野心里一阵抽痛:恨我吧,恨我远比爱我要容易得多。
项烨霖细细观察着女儿的神情,又掉过头狠狠盯了一眼面色从容镇定的那个元凶,感觉自己暴怒的情绪险险失控,挥手示意把那个人抬走,搂住备受打击的宝贝女儿柔声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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