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步吟,我却要怎么对你?
这答案他自己也是不知的。他心肠向来软,又极记好,别人只要对他好一点他便会记在心头,如当日「悠然」对他那般,自是让他难以抗拒。
虽然曾对怀中这人恨之入骨,但其实时间总会让一切剧烈感情消逝,而留在身边的丝丝点点,却能够长在心头。君笑其实也不是很会记仇之人,若非当日对他辱极,可能很快他就会忘记怀中这人的不好。
可这人对他,也真是坏到极坏、好到极好,那样的以身相代,宁可自身受伤也不要他伤到半点;那样的全心信任丝毫不疑,对他好一些他便快乐得刺眼,对他冷淡一些他那张美丽的容颜便完全黯然下来——虽然知道他是有意不加掩饰,可那不是作伪。
思绪起伏着矛盾着,怀中的人动了动,似是要醒来。君笑连忙低头查看。
步吟这伤着实不轻,君笑手头也没什么药物,幸好步吟总带着伤药,他便拿出来给他敷了。只是之后半个多时辰步吟都没醒来,君笑早已力尽,根本不能走得更远,只有在这里等待步吟清醒。
见他睁开眼,君笑心底生出喜悦,倒让他自己吃了一惊——放心的感觉太过强烈,原来他竟然担心他的安危到了这样的程度。
看向那看来柔弱的男子,君笑努力不要把心中挣扎表现在脸上,轻声道:「我沿着海边走到一处林中,现在应该还算安全。你休息一下,等恢复些力气之后再去附近寻找人家,看看能不能租辆马车回去。」
他还想说什么,见步吟呆呆看他不言语,尴尬地止住了话语。
步吟眨了眨眼,忽然开口问他:「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君笑怔住了,当他终于明白步吟说了些什么之后,只觉头顶一盆冷水浇下般,全身都冰住了,双手颤抖着,连失去痛感的右手的手尖都在抖动,心中集了无数烦郁,腿软软的,似乎整个人都悬在空中一般,没有着落。
他侧过脸,终于对自己承认:原来自己那样抗拒那样远离,实际心中却从未曾放下他,否则当自己失去的时候,便不会有这样痛彻的感觉。
楚君笑,你还当真虚伪。
松开左手,把步吟放在地上,站起身倚着树淡淡道:「草民楚君笑,算是王爷下属。」
身体有些发软,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这样其实是遂了自己心意不是吗,一切爱的恨的都抛到一边,回到互不相识的最初,不再有牵连。
可是为什么心像剜出一般的痛,为什么不甘得直想对着他大喊:你对我做的那些你都忘了吗,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吗,难道你口口声声的爱,这么简单就算了吗?
左手紧紧抓着树的枝桠,粗糙木刺刺进手心,竟然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眼帘垂下,一时间,心头竟是万念俱灰。努力翘起唇角,却觉很累,非常的累,累到只想闭上眼睛不要醒来。
原来爱恨情仇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引自己入梦的人已经醒了,自己却始终在梦中,这个给自己无数痛苦却也给过自己喜悦的人,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君笑曾见过得这种离魂症的人,知道这病症有不同情况,他勉强开口,声音极低:「王爷,您还记得您自己是谁吧?」心道若你只忘了我,倒是当真正好。
「我……」步吟声音带了几分迟疑,然后似乎说了些什么,君笑却都听不到了,他只觉意识渐渐飘走,眼前发黑,向前栽去。
「笑!你怎么了!」
下坠的身体被抱在温暖怀抱里,耳边是男子焦急的声音,君笑心底怒气上涌,内息一乱,各穴道处便如钻刺一般,痛得他不停发抖。
抱着他的人吓得魂魄皆飞,不停喊道:「笑,你怎么了,我刚刚是骗你的,你别生气……你……」
感觉君笑的颤抖,步吟想起在沈庄君笑吐血的一幕,心底慌乱至极,忽然记起刘三说过君笑吐血是因为内力与众不同的关系,连忙把手按在他后心上,微吐内力,查看君笑内力动静。
步吟自身内力不高,然而毕竟师从高人,学的都是上层武学,因此比较轻易地感觉到君笑体内真气情况。君笑体内真气乱行,几乎是走火入魔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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