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什么?”宁桐青没反应过来。
简衡又说了个名字。这次宁桐青总算懂了——隔壁市刚翻船的父母官,可不是就姓钟吗?
他回想了一下上次见到馆长是什么时候:“周五上午我还见到他。”
“昨天半夜被带走的。”
“行贿?”
“嗯。”
虽然人不可貌相,这事却也不新鲜。毕竟是把自己招进来的人,宁桐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挑出句觉得最不痛不痒的:“想不到。但只要不是拿库房里的东西去行贿,也不算太坏。”
“……你这是听过传闻?”
宁桐青的心重重沉下去。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简衡又开口:“你现在要是去博物馆,可能和查案的人正好会撞上。细节我目前还不知道,总之你心里有个数。”
“拿的是什么知道吗?”问完后,宁桐青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倒没问。我知道得匆忙,你要是想知道,问一问也可以……”
“不必了。”宁桐青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早晚都会知道。”
“也是。就这件事,估计周一你们同事就会发现不对劲了,最晚下周末前应该有调查组进驻。不知道最后会牵扯出多少人,要不要提醒,提醒谁,只能你自己斟酌了……”
说到这里,电话另一边远远地有人在喊简衡的名字,简衡再没多说,两个人简单地道了别,电话挂断了。
放下电话后宁桐青一时半刻都没回过神,发了好一阵的呆,才想起程柏还在车外等他,他摇下车窗,冲站在路边屋檐下不知道抽了几根烟的程柏招手:“我没有赶你去车外。”
“可是我烟瘾犯了。而不巧你特别讨厌别人在车里抽烟。”回到车里程柏只是微微一笑,“这个城市的天气和伦敦太像了。”
“只有冬天下雨的时候像。”宁桐青心不在焉地接话。
程柏很快发现了异状:“你脸色不好。”
宁桐青摇头:“接了个只有坏消息的电话。”
“家里人的?”
“不是。”
他还是摇头,程柏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的行程可以随时取消,没关系。”
宁桐青第三次摇头,同时踩下了油门:“还是维持原状吧。不是我个人的事。”
简衡说得不错,他们到博物馆时,已经能感到一丝异样的气氛。比如说门卫看见他时那明显的欲言又止。
宁桐青全当不知道,停下车打招呼。
“宁老师,来加班啊?”
“读书时候的朋友来,带他来馆里逛一逛。”
“今天天气不好,来参观的人少,都下午了,票一共只发了不到三分之一,清静,正好你们慢慢逛。”
以往周末总是人声鼎沸的大厅这时几乎看不到人,雨水砸在半自然采光的仿天井玻璃屋顶上,在深色的地砖上留下水波的痕迹,让身在其中的人不知道是到了船内,还是潜进了水底。尽管博物馆里恒温恒湿,但走进来后宁桐青就是觉得比屋外还要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手帕要吗?”程柏问他。
宁桐青吸吸鼻子,摇头,转而问他:“你想从哪里看起?”
“听你的。”程柏想了想,加了一句,“如果可以,瓷器留到最后。”
“没问题。”
他就带着程柏从临时展厅看起,再到常设区,途中遇到观众服务部和志愿者部的同事,宁桐青看他们神色无异,寒暄了两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他们在书画厅里待了很久——吃瓷器这碗饭的人对看画总是不会失去兴趣——快到出口时,本来脚步就放得很慢的程柏索性停了下来,再次向宁桐青确认:“你确定不想一个人待着?”
宁桐青下意识地要反驳,可在看向程柏的那一刻他又改变了主意。
这个人依然是他的朋友。宁桐青有点无奈却也庆幸地想。
他随手指着展柜里的一张画,问他:“如果有一天,我知道有人动了念头,要把它换出去,我该怎么办?”
“这幅画好像不值得任何人为它这么做。”
宁桐青被这个评价逗得一笑:“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
“那这个人是谁?”
他耸耸肩,说:“比如我自己。”
程柏深深看着他,还是回答了:“这是严重的职业不端,要坐牢。没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做。不过这种事我以为是文博行业特有的职场恐怖故事,现在这个故事终于在你的同事或是朋友那里成真了吗?”
“刚才那个电话就是讲这个。”
“什么让他铤而走险?”
想了一想,宁桐青答:“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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