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战尧把烟头在烟灰缸边摁灭了,抖抖衣服说,“算了,我今晚要早点回家,你们嗨吧。”
“那生日呢?不过啦?”
“谢谢你们的心意。”屈战尧冲他们摆摆手,“今儿还是母难日呢,我得陪陪我妈。”
晚上他们家简单的做了一些菜,他爸提早从公司回来,过完屈战尧的生日还得赶回去开车,屈战尧老妈看着他筷子都没动多少,不满的说,“要不辞了吧,祝天威他们家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小心哪天也你也赔进去了。”
“我不干了家里欠的钱怎么办?哎,放心吧,我手干净着呢,不蹚浑水,你俩慢慢吃,生日快乐小战。”
“谢谢爸。”屈战尧冲他笑了笑,“您也别老喝酒了,我们这地方小,你到大城市里去,喝酒开车那就是找死。”
“知道了,下回不喝了。”
等老爸走了以后,屈战尧收拾了下碗筷,他妈妈在房间里问他,“你今天生日怎么没跟关河他们玩?说起来,他很久没来咱家了。”
屈战尧手一顿,差点敲碎了一个碗,紧绷着声音说,“您快去睡吧,腿待会儿又疼了。”
收拾好东西以后,四周一片寂静。
回到房间,漆黑一片,他没开灯。
心里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滋味,混杂着一秒都无法忍受的煎熬和压抑。
明明早就想开了不是吗?
屈战尧翻箱倒柜从柜子里拿出那件蓝色运动服,关河那天打架的时候染到了血渍,他让二毛去洗衣店洗好了送过来的,就留了那么件衣服,人却跑了。
屈战尧苦涩的笑了笑,站在衣柜前忘了动。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就出了门,屈战尧冻得鼻涕水快出来了,街上那些裹棉服的看他都跟看神经病一样。
看屁!老子今天生日,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屈战尧挥了挥长了一截的衣袖,加快了脚步。
小糖球,不,阿黄居然走丢了,屈战尧在大桥下找了很久,才把它从桥墩里拔出来,小家伙浑身是水,脏得乌漆墨黑。
屈战尧被它讨好似的舔了一阵,揪起它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安分点,想吃蛋糕就安分点。”
它们自然是什么都听不懂,蹭着屈战尧的裤腿喵喵叫。
艰难的将这些小家伙转移到他的秘密基地里,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个破烂的小厂,厂倒闭了,剩下一个废弃的空壳,屈战尧很喜欢那里的屋顶,离星星很近。
里边积满了一层灰,他很久没来了,好像上回跟关河来做赤豆棒冰以后就没再来过了。
屈战尧将灰尘挥开,握拳咳嗽了几声。
“来,坐下。”这儿很大,屈战尧点燃了蜡烛,声音带着回响,“阿黄就你乱跑!还想不想吃蛋糕了!”
“咳咳,今天是我十七岁生日。”屈战尧拢了拢衣服,轻叹道,“十七岁了……”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祝福自己生日快乐,脑子里搜肠刮肚了一阵,也没想到什么激励人心的话,于是他又点了根蜡烛,“十七岁生日……”
快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屈战尧想骂这个非常不知趣打断他过生日的家伙。
可眼神一沾上屏幕,他就傻了,不知道怎么接通的,他连一句喂都说得颤颤巍巍。
直到听见熟悉的轻笑声,心里的局促不安又默默变成了酸涩难耐。
“你……”屈战尧说,“怎么突然打给我?”
关河将听筒拿近了一点,“来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屈战尧笑了笑,眨掉了眼里的灼热,“你居然还记得。”
“嗯。”关河也笑了笑。
屈战尧想问他回去以后有没有挨骂,现在是不是上了新的学校,有没有交到新朋友,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过来,那天受的伤好了没有。
可是这些他通通说不出口,他只能一个劲儿的傻笑。
“笑什么?你好像挺开心啊。”关河说,“在干什么?”
屈战尧垂下头,故作夸张的说,“过生日啊,二毛三炮他们都在呢,你要不要找他们听电话。”说着他用力踩了踩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听见了没!我们这儿很嗨!”
“是吗?”关河声音沉了沉。
屈战尧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废厂里,他从左边跳到右边,制造出噼里啪啦的噪音,试图掩盖他空荡孤独的笑声,他也怕他一停下来就忍不住想哭。
“你知道么?你走了以后你家小糖球真是太嚣张了,今天我把它从桥墩里拽出来,小家伙非但没有一声谢谢,还拿屁股怼我!”
“还有,你艺术节第一名的奖状我给你拿了,什么时候我给你寄过去,上回我去f……嗨,没事儿了,总之你给我地址。”
“对了,你留在我那儿的草稿本我就不给你寄回来了吧,我留着卖钱去。”屈战尧大笑了三声,两颗泪珠顺着滚进了蛋糕里。
他用手随意一抹,“我有点感冒,听起来鼻音很重吧,我们这儿齁冷了,前些天还下了小雪珠,冻死爷爷我了。”
关河一直没说话,很安静的听着。
屈战尧捏着手掌,声音放轻了一点,“我给你做了个万花筒,你生日的时候我寄给你。”
关河嗯了一声,见对面忽的沉默了,只听得见细小的抽泣声,尽管刻意被压低,但关河还是听得很清楚。
屈战尧揉揉鼻尖,“我们这儿要吹蜡烛了,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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