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麟瞧他不居功自傲反倒似欲说还休,捞起湿发一拧,耐着性子谑道:“怎地旱魃兄~你也有个心上人中了绝尘草之毒不成~?”
旱魃这才转身正对游麟,眸光一闪,慢声道:“正是。”他替游麟披上一件宽敞的绸袍,目光倏然悠远,语调放得低缓:“在前朝,花重锦官城,有个人叫作花犯……花是但求枝上老不作舞风郎之菊;犯是冒犯的犯,偷香窃玉犯风尘,算雅的,简而言之俗而谓之,cǎi_huā大盗是也。秉情即道欲即义,冒犯了百十个男人,尝遍龙阳十八式,竭诚标新立异。然犯之一道,亦有侠义,取舍有规有矩,只犯负心者、施暴者、棒打鸳鸳者。虽止三条,但扳指算来,天下有过半数的男人,等着他去犯。恐精尽人亡,也不能竟此业。江湖人敬他是个赏善罚恶的雅贼,将名声传开,不赞不斥,只称花犯。”
游麟一面听旱魃天南地北讲故事,一面穿衣套鞋附和分析道:“此人怕是情场失意,才会如此嫉恶如仇~”
旱魃颔首道:“彼时我才五岁,唐门刑房中与他初见。寒冬腊月墙外雪正浓,此人如梅花照眼,血痕淋漓风骨犹存,身遭轮亵笑谈依旧。一时惊为天人。”
游麟听出这又是段儿说来话长的孽缘,也不急着去找夜敛尘了,往旁边椅上一坐,把玩着瓷瓶估摸道:“妙哉其人,若还活着,怕也早过了不惑之年,和我父皇、斯无邪、太岁之流是一辈儿人了~旱魃兄,我记得你说过,这绝尘草,是前朝一位妙手神医,为了惩治得罪他的cǎi_huā大盗,才研制而成的。莫非这cǎi_huā大盗,就是你说的花犯~?敢情你对他一见钟情,暗恋了他二十多年~?”
“什么都瞒不了少主,”旱魃微微一笑,道:“妙手神医的本名叫做殷其雷。花犯是他云游四海时捡来的孩子。后来,唐门掌门看中了殷其雷的医术,将爱女许配与他,他便和花犯一齐进了唐家堡。”
游麟隐约听出点儿门道了,接口侃侃而谈:“殷其雷和掌门之女又生了个女儿,这女儿集蜀中娟秀之大成,长得漂亮极了。殷其雷独揽了唐门大权之后,处处并吞旁的势力,渐成了气候。彼时刚上位的皇帝,也就是我父皇,为了稳定巴蜀,纳他女儿为妃,称殷妃。殷妃生了个皇子,是我七弟,叫做游奕,文韬武略深得人心。这可真有意思~这么说来,花犯算是殷妃的哥哥,游奕的大舅,旱魃兄你的姑爷爷的养子……哎呀,你们唐家的关系太乱了~~”
旱魃让游麟这么一打岔,顿时忘了自己说到哪,失笑道:“在下跟着花犯逃走之后,已算不得唐门中人。”
游麟乐了:“原来你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携手私奔了~?所以你才要替他治绝尘草之毒……”他想想,觉得挺不对劲,又道:“照你的说法,花犯的绝尘草是殷其雷下的。这殷其雷不但对他下毒,还把他关在唐门的刑房里……殷其雷干嘛对自己的养子这般狠?真是奇了个怪的,这年头都兴爹对儿子下毒,好让自个断子绝孙的么~”
旱魃笑起来:“因为殷其雷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花犯从小就让他当药人使,供他试药,供他淫乐。不止绝尘草,花犯身中百种奇毒,一旦离开他,就会面目全非痛苦万分不得好死。幸好在下略通岐黄,能为花犯续命,却不能解这百种毒。直至今日,见少主为夜隐帮少帮主解了绝尘草之毒,在下才见一丝曙光。为了答谢少主,在下不才,想出个谜让少主猜猜——谜面是,殷其雷为何要研制出绝尘草,逼花犯服下?”
游麟支着下巴琢磨一会儿,实在不明白这谜算个什么答谢。他脑子里塞的谜已经够多了,叹口气不愿多想,服输道:“我宁愿猜,花犯这愿做枝头老的美人儿、旱魃兄你的老相好,是如今四煞神教里的谁。”
两人正锦里藏针说着话,忽然有教众敲门,说是盅神冥蝗差来的,要游麟和旱魃到饕餮府邸小叙。旱魃这才敛容向游麟赔了声不是:“瞧,这说着闲话,在下倒把正事忘了。那夜枭,凭在下与饕餮、冥蝗三人之力,总算教得差不多了,想请少主去指点一二。”
这一天工夫,四煞神里的三煞,就能让夜枭那般有心计的小人乖乖听话?游麟极不愿再去饕餮那色|欲熏心的府邸,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只好忍着股间隐痛,没事人地踱步去看热闹。
饕餮府里果然热闹非凡,冥蝗和饕餮正坐在波斯红毯上,玩骰子赌大小。只见这骰子有鸡蛋般大小,是用和田黄玉琢成的,握在跪在两人之间的夜枭手里。
旱魃见状,往饕餮身旁一坐。游麟只好识趣地凑到对面,在冥蝗跟前坐下,谄笑了声:“冥蝗妹子,玩着哪~”他打量着正中间穿白衣赤着腿的夜枭,闹不准这三人要玩什么把戏。
冥蝗也不嫌游麟坐得太近,拉着他道:“少主你来的正好,做个见证。这盘我和饕餮赌大小。他若输了,就得支五个人给我养盅。我若输了,就得拨五只盅替他养人。”
游麟听着渗得慌,面上一笑允诺道:“赌吧~饕餮大叔他再犯浑也只会欺负带把儿的,决计不敢在冥蝗妹子你面前耍诈抵赖~”
饕餮擦擦鬓角油汗,呵呵笑道:“知我者少主也~夜枭,开盘。”他这看似随意的一声令下,神情恍惚的夜枭立即撩起下摆,将三个鸡蛋大小的玉骰子,挨个塞进体内。自诩游戏人间的游麟,此时也吓了一跳,万没料到骰子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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