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褪去帽子逆光站着,失去卫衣的遮挡,允浩的容颜就那么暴露在母亲面前,只可惜她看不见,也听不见。
“金成玲,你不是想见我么?现在我来了,为什么还躺着”对着床头质问紧闭双目的女人,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
像是一定要听到她的回答,允浩甚至弯下身俯在她耳际,想要听她开口,想要听到她的声音。
但回答他的,依然还是微弱的呼吸频率。
视线直直盯着氧气瓶里的白雾,深色的鹰眸不再是无止尽的冰冷,允浩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包裹。
“你说话,我郑允浩来了,你倒是说开口啊?”
不要像个没有生气的活死人,听不进也说不出。
记忆忽然回到小时候,那个时她还是自己的母亲,
有次被金世均打到住院,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只是那会儿,她会说话,会吃东西。
自己小心翼翼地踩着椅子,端着饭碗像个小大人似得,一勺勺地喂她把粥喝下去……
喉咙咽动,想着这些,他近距离凝视金成玲苍白的面孔,一直就不明白她到底爱不爱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抛下我.”
“是我不孝顺,还是不懂事,你要只带走金在中一个”
“你让我像垃圾一样的活着,自己却静静的躺在这里,不用解释、不用补偿.……”
一句句质问,换来的仍是无声的沉默。
眼前这张脸曾多少次出现在允浩的梦里,显得虚无渺小。
在他独自熬过童年的每一个日夜里,他每年都会写日记,每天都会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家门前,渴望着母亲会和哥哥回来。
可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秋风落叶,白雪皑皑,她们也不曾回来。
他就像一片被世界遗忘在角落的楛叶,没人拾起,也没人会关心。
跟着被称作大哥的人到处流浪,
饿了去偷,没了去抢……
别过脸重新站直身子深呼吸,每每想起这些,他都要忍受心中的那道旧伤口被狠狠翻新一次。
再次扣上卫衣帽转身离开病房,或许对他郑允浩来说,他永远只适合冰冷,而不是悲伤。
以冷漠的态迅速离开金成玲的病房,却在路过在中病房时脚步一滞。
那天在海景房,他膝盖渗出的殷红他都看在眼里,心里有过去看一眼的念头.
捏了捏拳头跨过他的病房,但只要一想到沈昌珉此刻就守护在他的身旁,他的脚步就没法多做停留。
所以,当坐在床头喝着昌珉喂进嘴里的酸梅汤,在中的内心莫名窜起一股躁动。
是错觉么
为什么他恍惚觉得允浩有来过,此刻就在这附近一样
可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门口,外面除了走廊的灯光和偶尔巡查的护士,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
午夜过后,时针指向凌晨三点,宋承宪揉揉疲劳的眼睛,收起所有的病例文件准备离开。
因为负责金成玲,他一个人熬夜到现在。
缓缓仰靠椅背,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白衣大褂里还装着今天金俊秀给他的千万支票,半月前他炒股亏损抵掉房产,现在正好用的上这笔钱。
可他和三浦春马师出同门,一直以来他们就保留着作为医护人员最起码的医德底线。金成玲还有一丝苏醒的可能,若真的按金家父子的意思放弃对她的治疗,那么一条有本机会挽救的生命,会就此终结在他手上。
这么多年来,在他手上病死的、抢救无效的、甚至是手术中途死亡的何止一两个
唯独金成玲这个性质和他们不一样。
就像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要他再临门多加一脚一样。
这种罪恶感是他最不想要的,更何况她还是……
总之该与不该,此刻都如同千条万缕的丝线,在他内心拼成一团纠结的乱麻。
深深叹气,随后大力锁好书柜。
越想越烦躁,他索性拧眉起身,将脱掉外褂挂在衣架,将那张支票塞进自己私服的西装的衣袋。
灯才刚刚关上,一个黑影猛的打开门蹿进,伸出一只手重重扼住他的脖颈,把他顶在墙壁。
“呃!”心率加快,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突然闯入的黑影捏住脖子,后背生生顶着墙壁,宋承宪险些被吓出心脏病。
以为是歹徒行凶,可随着下一秒灯关的感应光亮,他清楚看到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深色卫衣的少年。
那张脸,一如他所熟悉的那般凌厉雕刻,“浩……浩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
摁住他顿了几秒才松开手,面对他震惊的瞳眸,允浩淡淡扫一眼他的办公桌,太过干净的桌面一下吸引他的视线,“收拾的那么干净”
“我,我不知道你会来……”低喘,好在他的力道不重,宋承宪只是红了脸。
他以为他不会来,换句话说所有青狼的人都以为他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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