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非倒也知道孔成丹是关心他身体,便是苦笑:“我就是有事可做,未免兴奋了点……这种事关系千秋万代,我怎麽也不能掉以轻心。”
“什麽千秋万代,你想得也太严重了吧?”孔成丹失笑,觉得明非实在太夸张。他伸手解开明非衣襟,见他身上依然是一片片红紫,一层层的伤疤覆着,康复得并不好,不由皱眉,“日後这些东西,还是让别人读给你听,然後让他们代笔好了。你也不要太过费神,一天最多一个时辰!”
明非无奈:“这些事情,我又怎麽能不管?那人那麽愣,让他来弄,肯定又要搞砸。”
孔成丹还是笑着:“这理学也不是什麽坏事,也不知道你们那麽紧张做什麽。”他是大夫,对这种事倒是清楚,不过并不关注就是了。
明非半低下头,唇角翘起,却有些苦涩:“你们……都不知道。”
那一边的赵竑将他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不由一阵茫然──明非脸上的,是寂寞,很深的寂寞。
那种寂寞,他偶尔也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不过他是天生爱开创的人,性格也没那麽多愁善感,只有很少的情况下,才会显出那麽一点点寂寞。
那是一种“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懂我”的寂寞,不管有怎样的添香红袖,或者怎样的手足之情,终於也无法弥补的寂寞。
可是这个时代,本应该有一个人懂得他的。
赵竑抱住头,抵在墙上。
只有他二人来自同处,只有他们明白之後的历史,明白这个世界会发展成什麽样子,明白那几百年後的是非对错。只有他二人了解对方的灵魂,只有他二人……应该互相抚慰对方的寂寞,可是、可是……
可是他实在太得意,太自满,太不小心,太自以为是。所以他的小陶的寂寞,他再也没有资格去抚平。
他只能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看着,明非身上伤处正在缓慢愈合,满是伤疤和新生嫩肉,碰上去会微微缩一下,该是还会疼。虽说这些日子吃得胖了一点,终究单薄得很。
孔成丹在他身上涂抹着,还是叹息:“你这一年应该好好将养身体,至於这些杂事,还是少理得好。”
“若我不理,以姓赵的那莽撞性格和王八之气,他搞不好会大开杀戒。”明非闭着眼,眉毛蹙成一团,是在忍着疼痛,“天下刚刚安定,我实在不希望生出什麽波折……”
他声音渐低,带些叹息的:“赵竑啊赵竑,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没有人敢斥责他直呼皇上的名字,没有人敢指责他的不敬。而被他不敬的那个人,在墙後呆呆看着,在这一刻,竟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到这个时代、附在这个赵竑身上。
他带给明非的,从来都只有苦难。若是明非自己来到这时代,一定会混得风生水起。就算最後金国灭了,应该也有保身之法……
赵竑微微皱眉,心下有了几分疑惑──明非应该是早就料到金国覆灭,为什麽他要被自己抓来,而不事先逃跑呢?以明非的聪明,这并不该有什麽困难。
只是如果他不入汴京,不见自己,那麽两人怕会相见无期,甚至彼此不知道,这世上曾经有对方的存在。
但……至少他也不会受那麽多的苦,和折辱。
赵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两人相遇,或者索性不相逢。
也许不曾相见,对明非而言,才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赵竑脸上痛苦之色竟然消失,整个人完全没有了表情,无悲,亦无喜。
他从床上下去,床边便是书桌,他拿起笔,在砚台上点了点,开始写字。
他始终用不惯毛笔,但还是能写的,而且写得很快──至於笔迹,就只能说是抱歉了。奇怪的是,他在写的途中,还不停地画一些稀奇古怪的图。
“读书人麽……世界本源、人性构成、认识感知……我就让你们知道什麽叫做世界,什麽叫做人!我就要让你们知道,什麽狗屁理学抵不过一个化学实验,人不过是碳水化合物!”赵竑奋笔疾书,不停自语,眼里闪着有些恐怖的光,“你们害他生病,我就要把你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打破!看日後谁敢再提这些废话!”
赵竑并不是十分知道,理学在某方面应该更偏向所谓的社会科学,或者哲学一类的学问。但是他清楚,在自己那来自後世的、经受过千锤百炼的知识系统面前,至少对於世界的构成这一点,理学会被打得七零八落──为了说服他人,赵竑甚至仔细讲明了显微镜的原理,连一直掌握在国家手中的玻璃制法也抛了出去。
一系列理论中,只要有一点被确定为假,其它的至少也会受到严重质疑。
他现在的问题只是,怎麽用最快速度把书一本一本写出来,写完的马上付梓出版发行,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大江南北。
这样,这一场由他的莽撞所挑起的风波,才能平复下来。
明非才能休息。
在後世历史上,弘兴元年被称为是奇迹之年。现代科学的奠基,基本建立在这一年中,由当今皇上弘兴帝赵竑所写的一系列小册子上。
没有人知道这一系列的“入门”只花了赵竑六天时间,这几天里,吉容也只能让小太监饭菜送进来,然後帮忙收拾。为防被打扰思路,赵竑立起屏风,禁止一切人进入,包括吉容。
赵竑以每天两本的速度往外扔书,幸好他早就改进过印刷术,除了图的部分要刻版,文字都是当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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