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茶喝完一杯,皇甫濯搁下茶杯,便不再喝了。
南亦远知他早早过来定然有事,问道:“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皇甫濯似难开口,他思量了一番,这才道:“先不说了,时辰不早,今日成王在城郊祭奠阵亡将士,你换件衣衫,与我同去罢。”
南亦远见皇甫濯犹豫模样,心中一突,心道皇甫濯未说出的这件事应该是件大事。既然皇甫濯现在不说,南亦远便不问。南亦远悠然站起身来,指着靠在几旁的琴匣对皇甫濯道:“你替我拿着,我换件衣服便来。”
皇甫濯点头,伸手抚上南亦远的琴匣。长歌门弟子以琴韵为内力,以剑为兵,曲风相辅,剑招出奇,风雅俊逸,却无人敢小瞧。当年皇甫濯身体瘦弱内力不济,无法习得长歌门莫问与相知心法。后他随父亲拜入苍云军,军中训练铸筋塑骨,皇甫濯渐渐有了力气,几年后,皇甫濯从瘦弱的孩童变成了矫健飒爽的军人,不论是分山劲还是铁骨衣都练得炉火纯青。当年在长歌门时,皇甫濯羡慕南亦远能习得长歌武学,现在,他不再羡慕南亦远,可他心中仍有些遗憾。
南亦远见皇甫濯念念不舍地摸着琴匣,他伸手打开琴匣,将青玉流丢到了皇甫濯的手上:“别把琴弦挑坏了。”
皇甫濯哑然失笑,南亦远竟还把他当成孩子。
“行,你快去换衣服,时辰要到了。”皇甫濯催促道。
南亦远换了一身素色衣衫,他的头冠上本有一串打磨得如桃枝的发簪,也取了下来,只简单用一条青色的长绳系在额前,挑了脑后几缕发丝扎紧。他这一身装扮极为简单素雅,可因他长得清秀,又带着一身书生气,看上去多了些清冷与高远。皇甫濯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好看,太好看了!”皇甫濯暗自赞叹。
两人来到洛阳城外时,昨夜的乱葬岗外白幡遮天蔽日,洛阳城的百姓们身穿丧衣,许多人手中拿着衣衫,泪眼婆娑,哭声震天。成王亦是一身缟素,眼眶泛红,面容哀伤。这样的场景无法不让人动容,就连皇甫濯心中亦是刺痛,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与十多年前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雁门关一夜间被血染红,又是一夜,雁门关被刺目的白给笼罩。漫天缟素纷飞,将玄色的铠甲掩盖,他们的亲人、战友就这样消失在天地间。从此,信念在一瞬间飞灰湮灭,他们不愿再信任何人,可他们又怎能放弃亲人与战友们用命换来的信念!
“魂兮归来!”成王张开双臂,然后双手用力击打在一起,再张开双臂,高贵的李唐皇子在乱葬岗前跪下,额间触在黄土之上,拜了三拜。
一位李唐皇子,在众人面前给为李唐战死的士兵们招魂,这一拜拜进了天下百姓的心里,这一拜,奠定了成王李俶的太子之位!
南亦远冷眼看着跟在成王身后下跪的李泌,又瞟了一眼藏在人群之中掩藏住了真面目的李倓,成王有这两人帮衬,这皇位早已是囊中之物了,真不知李倓与李泌还有何可担忧。
“亦远,之前我未与你说的事,如今我必须得跟你说了。”皇甫濯盯着人群中的几个身影,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皇甫濯神色严肃,南亦远也敛起神问道:“此事与成王封储有关?”
“嗯。”皇甫濯点头,压低声道,“明日长源公便要回长歌门,麻烦你护送长源公回去一趟。”
“长源公?”南亦远不解,他瞥了一眼李泌,心道这老狐狸精得很,谋害成王都比谋害他要简单。
皇甫濯见南亦远并未放在心上,正色道:“成王身边应该已混进了细作,我等须小心行事。”
“皇甫,你是如何知道的?”南亦远转头看向皇甫濯,眼中闪过一抹怀疑。昨日夜谈之时,李泌与李倓并未向他与皇甫濯提到身边有人监视,像李泌和李倓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怎会在明知敌人是谁的情况下将细作养在身边?如今非常之时,谁会养虎为患呢?而皇甫濯居然知晓李泌与李倓未察觉之事,皇甫濯一直在军中,鲜少牵涉朝政,若非昨夜李泌相邀,皇甫濯更不会身涉争储之事,才不到一天,皇甫濯就发现了李泌与李倓身边有细作,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告知皇甫濯,而这人绝对不会是李倓与李泌!
“有人告诉我的,这些你先别问,等回来后一切事定,我自会告诉你。”皇甫濯拿捏不定李辅国,故而他还不想将南亦远牵涉其中。等成王封为太子,事情便定下了一大半,到时他想借太子之势,逼李辅国站位,倒也不难。
“告知你这些的人不是太子的人,非友是敌,对与不对?”南亦远一眼便看穿的皇甫濯的心思。既然皇甫濯没有当即告知他这人是谁,那么这人便是皇甫濯难以启齿之人。细细想来,张皇后对成王十分忌惮,李辅国现在虽看上去像是张皇后的人,但其已握兵权,不再需要依仗张皇后,再加之圣人如今颇为看中成王,若再与张皇后勾结,李辅国也会怕自己遭殃。一个摇摆不定的人,想通过告发张皇后而让成王一党对他另眼相看,倒也不是不可能。
从小南亦远就聪明,再者他是奉建宁王之命来的东都,比皇甫濯要更深入朝政,南亦远只需稍加思量便能猜中七七八八。皇甫濯暗叹自己失策,竟忘了南亦远如今身处的局势,他这番遮遮掩掩,倒让南亦远猜了个正着。
“你若不说,我便不去。”南亦远拂袖,往前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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