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还挺舒服,不过忙完这一通他还是出了一身汗,回到屋里拿了衣服打算冲个澡。
进浴室站了两秒,他又退了出来,在屋里转了转:“田七!王钺?”
没有回应,确定现在屋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之后才又进了浴室。
卢岩一年四季洗澡都用凉水,这个习惯对于他来说能相当有效地减少感冒发烧生病的次数。
这个季节水稍微有点凉,除了碰到手臂上的伤口时有些辛辣的疼痛之外,洗得算是很舒服。
卢岩站喷头下边儿兜头冲着,冰冷的水滑过身体时的感觉清晰而舒适,他闭上眼长长舒出一口气。
“卢岩你在吗?”浴室门外突然响起了王钺的声音。
“我洗澡呢!”卢岩赶紧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回手把浴室门给反锁上了。
“洗澡啊?”王钺的声音贴着他后背传了过来,“我好久没洗澡了都不记得什么感觉了……”
卢岩一回头,看到了站在墙角正上上下下打量他的王钺,他跟王钺对视了几秒钟,拿过旁边的浴巾围在腰上:“你进来干嘛?”
这种老式破房的浴室小得跟口棺材似的,两个人站在这里边儿想保持一尺距离都不太容易,虽然理论上来说王钺不占地儿,但视觉上还是让卢岩受不了。
“我不知道,”王钺愣了愣,很快地退着穿过浴门消失了,“我在客厅。”
“嗯。”卢岩应了一声,扯掉浴巾又冲了一会儿才换好衣服出来了。
王钺站在客厅里,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发呆。
“你怎么死的。”卢岩没多绕圈子,他今天必须把有些事问明白。
他从桌子下面拿出药箱,坐在沙发上熟练地处理手上的伤口。
“怎么死的?上次吗?”王钺想了想,又指着墙上的画,“你画的吗?”
“没问你上次,上次死的又不是你,”卢岩弄好伤口,点了根烟,“问你第一次死。”
“第一次啊……”王钺沉默了。
是的,第一次是怎么死的?
他只记得自己大概是在很久以前死的,但却从来没想过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现在卢岩猛地问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
“不记得了?”卢岩看着他。
“我……”王钺皱着眉在客厅里来回走着,“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那好吧,”卢岩咬着烟,“你在那个研究所干什么?”
“在那里住着啊,”王钺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我住在那里,应该是一直就住在那里,死之前我一直在那里。”
“一直?没离开过?没出过门儿?”卢岩盯着他,这让他有些吃惊。
“没有,”说到这些王钺有些兴奋,挥了挥胳膊,“好多东西我都知道,但是没有见过,比如麦当劳肯德基啊,还有星巴克啊……回锅肉啊,小笋炒肉片啊,烤肉啊……”
“你是饿死的吧。”卢岩叹了口气,“你住在,每天都做什么?你是在那儿工作还是?”
“工作?”王钺蹲下了,似乎在回忆,“工作……别人都在工作吧,崔医生他们在工作吧,大概。”
“你没工作?那你在那里做什么?”卢岩把烟头掐灭了,“崔医生叫什么?会写他名字吗?”
“崔逸,飘逸的逸,他跟我说的,”王钺回答,表情开始有些恍惚,“我在那里做什么呢……”
研究所,医生。
卢岩看着王钺,如果王钺没有记错或者骗他的话,也许这是个在做某种医学研究的地方。
那么眼前这个迷茫的鬼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你是做什么的?”王钺恍惚了一会儿,突然凑到了他身边。
“我?”卢岩笑笑,拿出茶叶罐子铲了些茶叶放进杯子里,“我是个……杀手。”
王钺没说话,表情没什么变化,沉默了半天之后他才挺平静地问了一句:“杀什么啊?”
“杀人,”卢岩看了他一眼,“杀猪的那叫屠夫。”
“哦……”王钺拖长声音,点了点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激动,“那你说,我是不是被杀手杀的?”
“不知道,”卢岩泡好茶,手指在杯子上轻轻敲着,看了看蹲在他身边的王钺,又低头瞄了瞄他脚,“你是站在地上还是飘着的?”
王钺跟着他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不知道,站在地上的吧。”
“你不是没感觉么?”卢岩放下杯子,“还能站着?”
“那不然我该怎么样呢?”王钺退开两步,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我一直都这样啊,你不也是这样吗,坐下,走,跑,跳,这些根本就不用想啊。”
卢岩看着他的动作,这大概是因为机械记忆,就像被截肢的人很长时间里都会觉得自己已经没了的腿或手还在,会下意识地做出各种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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