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弯弯曲曲,想到跟这个新朋友的共处模式就要宣告失败,他略略有些失落。
俞航跟着他走在步行道上,开玩笑地捶了他几下:“走快一点总可以吧?”
“你不跑了?”
俞航开始跟他并排走:“我今天没打算锻炼。”
他的肩膀蹭着文熙,那位敏感地往里侧让了让。
“你天天跳舞,哪还需要锻炼?”
“这跟跳舞不一样。锻炼到老了都能锻炼,跳舞就不行了,还不知道能跳多久。”
文熙见他怏怏不乐:“做自己喜欢的是运气,有什么好伤感的?”
俞航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我妈就好了。”
“我可不愿意。”
俞航眉头一挑:“难道有我这样的儿子你还不乐意?”
“看不出来你哪里省心。”
俞航说:“我是想让她省心来着,但她不想。”
步行道比跑步道路程短,因为取的是直线距离,所以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山顶。
山顶观景台上,石凳上、凉亭下、草坪处都坐满了纳凉赏景的人。小贩们给满头是汗的夜跑者递去各种饮料,收钱给货忙得团团转。
虽然没跑步,但俞航还是走得发热,经过一个小摊,拿了两瓶水。两人在观景台后边的一个草坡上坐下,从这里望出去,除了看人群和影影绰绰的几点远处灯火,什么景观都瞧不见。
人实在太多,这个点上来,好的观看位置都被占光了。现在坐着的地方,不甚热闹,刚好避开了人群的喧闹,无话可说时,望望那一丛丛的人,也觉得有意思。
俞航拧开瓶盖,呼呼就喝。
文熙看看他:“热身子,最好不要这样喝。”见俞航困惑,解释说,“容易招寒气,我爸说的。他不准我们夏天喝冰水。”
这话触痛了俞航,他一边拧着瓶盖,一边说:“可我一直都这么喝。”
文熙感觉刺激到他了。对一个私生子来说,提爸爸不太明智。
把瓶子放到草地上后,俞航双手撑在身后,望向远处:“知道吗?虽然说爸爸是我四岁时离开的,但真正来说,他从没进入过我的生活。”
文熙对这话很有共鸣,想到自己妈妈也是这样一个存在。
“爸爸和妈妈,应该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了。都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无私而伟大,我却从未感受过。从取名字就能看出来,他们对我的不重视。”
文熙觉得有必要安慰他一下:“我觉得还好。”相比狗剩啊,二柱子,这名字还算不错。
“我在杭州出生,爸爸姓俞,所以给我取名叫俞杭。结果,录身份信息的时候,工作人员写成了‘航’,我爸居然不准备改,就说,扬帆远航,也可以的。”
“寓意还好啊。”
“算是瞎碰。可真要我远航,他们又不放手,尤其是我妈。什么都要跟在她导航之后,烦得要死。”
文熙没有妈妈,不懂被引导是什么感受,所以选择沉默。
“我妈说,只有我一岁半之前,爸爸对我还算上心,后来,他俩都忙于自己的工作,早早把我送到托儿所,一点也不管了。随着维修铺越做越大,他跟我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他肩上扛着一个男孩,跟我妈妈在公园里相遇……”
“发现他是有妇之夫?”
俞航瞪他一眼:“想哪去了?我妈是原配好吧!”
文熙即刻噤声:原来把主次颠倒了。
“这两个人,都认为对方很忙,没时间来公园。于是,就这么荒唐地撞破了他的婚外情。非但有婚外情,连孩子都有了。那女人是爸爸新招的一个小姑娘,她怀孕时,我妈还问她老公呢。她说,老公在远方,为这个家打拼。我妈真就信了,她生孩子时,还送了厚礼,想着一个女人难为她的。”
文熙想起金淑芬那珠晃玉摇的贵妇人模样,一时难以跟俞航口中的打工妹联系起来。
“我妈知道真相都气疯了,当场就厮打起来,人们围了一圈,只留下我和那个孩子比赛似的大哭。直到离婚,我妈都咽不下这口气,说那女的多可恶啊,说男人在为这个家打拼,早就算计好她这份家业了。居然还能安心接受她送的礼!爸爸把老房子留给妈妈,给了一笔抚恤金,然后,就像没我这个儿子一样,安心去过自己的三人世界了。”
俞航说这些时,表情冷肃,一直保持着抱膝前倾的姿势,目视前方,似乎这样更容易让言语自然流出。观景台那侧的光线投射过来,光晕柔化了他那过于分明的脸部线条,使之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韵致,那淡淡的忧伤此刻浮光一般在光洁的脸颊上闪动,让人只想安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着他,理解着他。
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他时,文熙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男人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你恨他吗?”
“虽然才四岁,但那天的情景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我不知道男人出轨意味着什么,脑海里只不断回放着爸爸扛着那个男孩、满脸幸福笑容的样子。他对我,从来没这样笑过。”
文熙想起了妈妈,拈着一根草茎,一段一段地掐着。
“其实,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只要能继续跳舞,我什么都不在乎。”俞航喝了几口水,继续说。
“那——你妈呢?”
“她向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屈服,就为了要给我争取应有的利益。她是这么说的,我不想说她不好,她活得委屈,活得辛苦,自己却感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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