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保拿了鸡毛当令箭,在京城假公济私,威逼利诱,许多商人被逼无奈带资产投靠十四爷——太子一党虽衰落,十四阿哥却在皇帝面前得宠,况且从他做的一件件事看来,像是个狠角色,他们区区商人,有主子追随就是谢天谢地,有主子上门来叫他们追随,更不敢挑三拣四。
明珠一党风头正劲,八阿哥一帮人跟太子党磕上了,朝上指使一帮言官百般挑剔责难;东暖阁议事,这边更几乎没有开口的余地。
胤祯不愿受劳什子气,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和明珠对峙了几次。
今日赤膊上阵的是九阿哥,将议题从如何治水和安置流民带到太子卖官鬻爵。
要说这事,八阿哥更不干净。胤禛冷冷的逐条批驳。
太子连着几天恍恍惚惚,强颜欢笑,没怎么关注,今天却数次对胤祯示以眼色。胤祯反正也不耐烦继续跟九阿哥拉锯,便找借口到茶房。
茶房的布置比暖阁稍简单些。墙面挂着勤政的字样,中央是旧红的厚地毯,几个洁净的炕上布着小桌和座垫。屋角有两个大臣闲聊,注意到十四阿哥,打了个招呼。
太子进门感觉微冷,见朱棱的窗户支起。窗外是灰蒙蒙的雪景。胤祯正背对他啜茶。蜜蜡朝珠、大红顶子、冬日的石青蟒服和厚重的紫貂披领,在素淡的房间里甚是显眼,将身材尚且单薄的半大少年衬的持重。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只知道骑马爬树,生病时脾气特别坏的顽童,已经在这禁宫颇有分量了?
“二哥,你来了。”胤祯发现他,放下茶盏。
太子回过神,放轻声音,有些低落:“十四,二哥想让你帮个忙。”
“二哥,你我兄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他的声音清澈而和缓,语意中的断然让太子安心不少。
“我想见外公一面。”太子极快的将话吐出来。若非站得近,还真难听清。他做好了被推搪的准备。
少年却看着他一笑,简简单单的说:“知道了。”
太子其实不怕弟弟不答应。在他心里,胤祯这人简单,兄弟情重,有义气,就算感到为难,软言恳求并许诺几句,他必是会点头的。只是没料到他答的如此痛快。
这些天太子让人办事,没有不虚与委蛇的。唯有这弟弟,既未疏远,也未曾趁机要求什么,从头到尾,毫无怨言。他一肚子的劝说的理由都没了用,心里一轻:“你就不问二哥为什么要见他?”
“你和索大人是祖孙,见他本就是应有之意。”
太子听的一笑,匆匆转身,眸中湿了一瞬。
月光洒落皇城。
白天的京城是嘈杂的,带着官兵的呼喝,马蹄的踩踏,索额图门人亲眷的哭喊求饶,以及围观者的嬉笑谈论。直到晚上方安静些。
一辆马车嘎吱嘎吱的轧着厚实的雪驶过街头。偶尔有巡逻的人经过,见了车夫的牌子,恭敬的退下。
下了车,守卫带三人从宗人府侧门进去,一路安静,烛火摇曳。到尽头,牢头打开链子。太子匆匆进到里面。
天冷,胤禛跺了跺脚,说:“听说你派人在京内大肆收买店铺。”
胤祯笑:“看来我动静太大,连四哥都知道了。”
“我还以为你不是那种重视钱财的人。”
胤祯笑:“我又不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钱财这东西,多了肯定比少了好。”
“用的还是那个狗奴才?”胤禛的脸色阴了一点。
胤祯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是来保,笑道:“是,还是那个狗奴才。”
胤禛背过身子说:“那天的事,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
“你说我和来保从凤凰县回来那天?”四哥对来保从一开始都只有嫌恶。
胤禛沉默着踢了踢地上的石块。
“我当时吓了一跳。”胤祯想了想。
胤禛看着跳动的烛火。狱墙挡着,太子和索额图的话听不太清。
“然后很生气。”
胤禛垂眸,呼吸有些重。
“后来想,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大概是为我着想,埋怨我把来保那个大隐患留在身边,气得急了,是不是。只是上次,咳,四哥的行为着实有些过激了,你别再那样吓唬我了。”
少年不加防备的诚恳和亲昵让胤禛站在灯影里笑了笑。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的什么。
空气冷的仿佛要结冰。胤禛披着件大氅,心似翻滚的岩浆。
自己对弟弟难以名状的感情,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似乎并非起于任何原因、任何事情。
只源自他平日的一言一笑,一行一止,以及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感情在禁宫中绵长的日子中逐渐积累,不知不觉溢满了胸腔,不可收拾。
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言笑如常,胤禛觉得自己一腔心绪竟那么可笑。然而他若知道了,岂不更糟。
静了稍久,他让自己略平复下来,说:“其实我现在也很生气。”你不怕我再吓唬你?
像在开玩笑。
胤祯怔了一下,想明白了,却没跳开躲闪,眉眼透出笑意,搂住他拍了拍:“四哥,我有分寸的,别为我担心。”
“十四弟,外公有几句话对你说。”太子红着眼睛垂首出来。
胤禛靠在湿冷的墙壁上。
胤祯点头进去,唤道:“索大人。”
大牢里很是黯淡。大冬天的,索额图穿一身单薄的囚服,闭着眼睛坐在一角休息。年迈衰老的模样,哪里还有在朝上与明珠对峙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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