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就鼓起勇气跟大爸说:“大爸,人可以勉强自己做不愿做的事,但勉强不了自己喜欢和不喜欢。我每次看到你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儿子我就好难受。”
大爸喝了一大口酒,朝我勉强笑了笑,干巴巴地说道:“儿子,你多想了,爸爸没有不高兴。但爸爸也不可能把笑容成天挂在脸上吧?哪不得累死呀?”又笑一下,说道:“其实,我和你柏林叔叔瞎闹着玩儿的,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思前想后,终于把我发现的秘密告诉了他,说:“我最近在‘保工街’见着了柏林叔叔,他在发廊里学理发。”说完,不容他分说,我起身离坐进屋了。
第三十四节
大爸强忍一个月才肯去那条“保工街”。而且,先前三四回,只敢在那个发廊门口打转,根本不进去,在远处看几眼就走。这回照样只转了一圈,踩熄脚底的烟头后,看样子准备又要掉头走。不料,被屋里的小爸无意瞅见了。小爸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发疯一样冲出去,往那边追去。
大爸老远见他赶来,心情不免激动,但又怕被人家看见招来闲话,有些顾此失彼。反正躲也不是,不躲也不好。小爸在离他几步之遥才止步相对。只见他喘着粗气,呼吸紊乱,正用着那双窅瘦的眼睛凝视他,似有千言万语。但他只怕未语泪先流,遂不曾开口。
大爸见情势越发尴尬,便急忙插话干笑道:“我这才听安哥拉说你在这里学理发,所以顺道过来看看!”
小爸没因此感动,反而伤心起来,因问道:“如果安哥拉一辈子都没发现我,你也就打算一辈子这么样了,啊?”泪光闪闪,百般情切。
大爸不忍,道:“还那么孩子样尽说稚气的话。我这不就是看你来了吗?”见他无话,大爸又道:“上次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除了安哥拉,就只有你了。”
小爸冷笑道:“你别说了,上次的事情已经给我很大的教训了!”
大爸忙说道:“上次我无意踢了你一脚,到现在我都在做噩梦,梦见我变成了一个王八,被人踢着玩儿!”
小爸哭笑不得,见他难受,只好宽慰他:“瞧你那样,打我的时候那么凶残,过后说这些没用的,你这不是自找烦恼吗?”
大爸笑道:“所以就到你这里忏悔来了!”
后又并肩而步,说了一回话,两人因此和好了。
第三十五节
从那以后,大爸三天两天跑到那里找小爸去,俩人吃饭、聊天、看场电影都是有的事儿,每次都很尽兴,直到街上没什么人了,才散。但小爸只把大爸送到天桥那头后,就不再送了。然而,大爸还是乐在其中,其幸福不言而喻。
这个期间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叫人匪夷所思。
我那大爸怎么也是个阳刚血性男子,玉树临风,堂堂正正,气度不凡,引用小爸的话来说,他唯一不同的就是只爱男人。但他看到犯囚就会吓得浑身冷汗,惊慌失措,完全没了以往的风度。
话说那天大爸等到小爸下班后,两人吃了点东西,一起散步到了天桥下。
不巧,那天桥下有一段马路需要重新铺沙修复,遂唤来数十个犯人在那里忙活,旁边好几个领头拿着电棒指挥吆喝,凶神恶煞。大爸老远就见那里有犯人在劳改,当时就戛然止步,脸色难看起来,因道:“我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再走了!”小爸也看到了那些劳改犯,一心只想看个究竟,故执意要去,拉着大爸就往前走。大爸执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走,每走一步,意味着离那些囚犯就近一步,吓得大爸目珠散神,冷汗涔涔,双腿发软,不得不借靠一下小爸,不然就要栽倒了。小爸突然感觉肩上搭过来一只大手,转头一看,不禁大喜,原来是大爸顷身靠了过来。美得他心里乐滋滋的,当时也豁了出去,像情侣一样挽着他并肩漫步同行,而大爸居然出奇地没有反对,这下更让他得意了。
但这时他才感觉到大爸的手在抖,身子像是随时要趔趄,因问道:“东帝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大爸本想坚持走过那段路的,但他下意识瞥见了深沟里一个正在干活地囚犯,竟无意间抬头朝自己冷笑一瞥,这把大爸骇得差点就喊了出来,再也坚持不住甩开小爸掉头就跑了。待小爸回过神来,那大爸已不知去向。小爸气急败坏地冲那刚才冷笑的犯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还骂了些村话……
这也不能怪小爸生气,毕竟那是他和大爸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挽臂携手,而且还是大爸主动在先。这是多么一次珍贵的机会,但却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外人而且还是一个囚犯给搅黄了。心下又气又急,当然还有一连串疑问没有弄清。但他没细想,折身径自去了。
那天大爸回家之后,从此神魂落魄,精神涣散,经常半夜被噩梦吓醒,冷汗涟涟。这比他和小爸吵架之后的表现严重多倍。苏丹阿姨和我都焦急万分,请了医生看病,那医生说是神经衰弱,疲乏失眠引起的,没有大碍。医生给他下了几剂中药,并叮嘱多加休息就会康复。果不其然,折腾了一个多月,大爸终于恢复过来,开始了正常生活。
第三十六节
那时沈城旧貌,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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