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等黎晓的时候,接到了我姐的一个电话。当时还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陈芳菲要回来了。
“我要疯了。” 她的声音没有一点生气,好像被非洲毒辣的太阳烤干了一样,“这飞机等的我花儿都谢了……”
我能想象她此刻狼狈的样子,便偷着笑:“你干嘛那么着急回来啊?北京这边可冷了,可不如非洲暖和。”
“你少给我装蒜!我因为什么回来你不知道啊?哼!”
我吸了一口烟,没吱声儿。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次黎晓说他离家出走稍稍唤起了我有关那时的一点记忆。回北京这些年,渐渐习惯了四季更替的气候,却总也忘不了卢旺达12月炽热的阳光,异常的高温让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流动,变得不真实。
“你最近回家了吗?”她随意地问。
“明知故问。”我不想跟她废话。
“都这么多年了,再大的事儿也该过去了吧!”她又开始苦口婆心,我耳朵也听出了茧子,“妈这些年身体也不好了,身边就大哥一个人……”
“我定期给妈打电话,有什么事我会立刻到他身边。但是想要我踏进那个家门,不可能。”
她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吐出一口烟。
“你还是不能原谅他吗?其实…也不能怪他……”
“晓非原谅我就原谅。”我打断她,“等你回来咱俩一块去问他。”
“真烦你!瞎说什么,闹鬼呢!”她嫌弃地说。
我随即一笑,开始跟她扯闲篇。
约好接她的时间和地点,她也差不多该登机了。挂断电话看看表,黎晓进去快四十分钟了,是不是太久了?
可我从方才就一直心慌,别出什么事儿啊。不方便冒然进去找他,我先打电话问问吧!
“喂,黎晓?咱妈怎么样啊?”
那边一直没有声音。我说我讨厌用电话和人联系,就是因为只是能听得见,却看不见摸不着,很多事情光靠声音判断是远远不够的,而且仅靠声音也无法传达心意。可现在连最基本的声音都没有了,我不禁担心起来。
“黎晓,你说话啊?”
隐隐约约,我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紧接着是一大串话:“……黎晓,哥们对不起你!你要难受就出来打我一顿,别把自己关起来,你这样我真的特害怕……”
“黎晓,你说话!到底怎么了?”我猜到发生什么了,我多希望自己猜错了。
我听到他气息:“如果我没去留学,或者,我没回北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了?我妈她
,也不会……”
没有再听下去,我飞奔进住院部。
太平间的大门紧闭着,没有一点缝隙,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他进去多久了?”
“自打来了就进去了,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哭,连点儿声儿都没有。”那个叫张奚冉的医生无比担忧,“我从没见他这样过,真是要吓死我了,我真怕他想不开……”
“不会的,祥儿我知道,他不会走那个道儿的。”一旁的老者慢慢地开口道,应该是黎晓的父亲。
问了才知道,黎晓母亲的病情是在术后48小时之后突然加重的,癌细胞扩散至幽门,速度快得无法控制。清醒的时候,老人一再强调不要告诉黎晓,怕影响他工作。事实上,那时的黎晓过得也不比他妈妈轻松,那时的他正发着高烧,被k粉折磨地身心俱疲。
“我对黎晓承诺过,一定会治好他妈妈的病,”那个医生内疚地说,“现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不怪你,他妈就这个命,怎么能怪你呢?”黎爸爸安慰他,“我们住院,够让你费心的了。孩子,别自责了!”
确实不能怪他。对癌细胞的预判,不是谁每次都能那么准的。黎妈妈年龄不小了,让哪个医生来选择都会是保守治疗。也许黎爸爸说得对,这是命。
“张大夫,麻烦您把这个交给祥儿,”他递给张奚冉一张存折,“我就先回去了,他妈的后事还得操持。让他好好休息,家里的事儿不用操心,专心忙工作。”老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得麻烦您张大夫,祥儿…他心特别重,麻烦您帮我劝劝他。他妈早晚得走,我也是,可我们不希望影响他工作,他特别看重自己的事业跟理想,要不也不会一去六年都不回来……”
张奚冉被自责、老人的善意和对儿子的关爱染红了眼眶,他郑重地接过了那张存折,认真地点点头。
医院冰冷的走廊里,老者佝偻着背离去,让我想起了我那与之有天壤之别的父亲。如果他肯分给我们四个儿女哪怕一丝像黎爸爸这样的悉心关怀,今天也不会只有大哥一人在他身边,我、晓非和陈芳菲,也不会是今天这幅模样。
我给黎晓发了条短信,我知道他能看到:“这次,我准时来救你了。快出来吧!”
这么晚了,北京的三环路一路畅通。路上每个司机的表情就算不是微笑着也是格外的平静,难得不用烦恼堵车,人们的心情都还不错。
可我却没有高兴不起来,今晚我宁愿堵车,这样有机会偏头看看黎晓的情况。但其实看也没用,他那表情
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不像哭过,跟平时送他下班回家一样,没什么分别。
可这平静的外表下究竟埋着多少伤痛?
车开到他家楼下,他终于开口:“我明天开始休三天丧假,不用去医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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