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他砸碎了一只杯子。
可恶的。
该死的。
谁叫你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谁叫你还想杀菲利克斯。
谁叫你想害死我们。
男人咬着盘中烤熟的伯劳,浮起血丝的双眼恶狠狠瞪向另一头的男孩。他连同皮肉嚼碎了鸟类纤细的腿骨,又粗俗地吐出碎骨渣,油腻的嘴唇贴近杯口,在上面留下一道油乎乎的唇印。
兄长的来信他一直贴身带着,此时又拿出打开来看看,说好近日来接,却不守信。
兄长向来如此,装腔作势的伯爵大人向来如此。答应给他的钱也总要拖上十天半个月才肯送来,他为此还特意绕路去过伯爵府,可没进门就被赶了出来。他知道,伯爵大人现在要和他撇清关系,他不过只是某个乡下的庄园主而已,住在老旧的大房子里,仆人又老又哑,最要命的是他还得向一个吸血鬼屈膝献身——可若不是他,伯爵大人还能成为伯爵大人吗!
赫肯瞪着自己的侄子,愈发觉得日渐阴沉寡默的男孩越来越像他那令人作呕的兄长。
他愤懑地不断往酒杯里倒酒,愤懑地不断给自己灌酒,借着醉意走过去把男孩拖到门外,将他推到台阶走下,咆哮着让他滚蛋。摔得满身泥土的男孩挣扎着爬了起来,站在冰冷的月光里,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地回望。
他连哭都不哭了。
“你连哭都不哭了!”赫肯挥舞着双手愤恨大吼,踉跄着追下台阶,扬手又把男孩推倒在地,“给我滚,给我滚!”他抬脚踢中男孩的腰,清楚地看见男孩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快意跟随在体内奔涌的醉意河流般冲刷着四肢,他咯咯笑起来,弯腰拎住男孩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用力抛向远处,又迈着醉步东倒西歪地跟过去,盘算着还要怎么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不甘与憎恨。
“赫肯。”
一个冰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徜徉在施虐快感中的男人陡然僵住,燥热的身体仿若被人推入冰河之中,瞬间从头凉到了脚趾。
夜色中的菲利克斯没穿他那件阴沉的黑斗篷,白皙的脸与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在泛着淡蓝色的月光照耀之下仿若泛起光晕。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赫肯身后,右手却亲昵地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拉着呆若木鸡的他走向老旧宅邸。
焦灼的疼痛自腰间传来,全身的皮肤仿佛被点燃,陷入火海的西瑞尔抑制不住身体本能的颤动。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意外地尝到了血的味道,舌尖便停在了涌血的地方,又烫又黏。他喘息着,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像冬夜穿过树枝的风声,浑浊、喑哑,恶心得几欲呕吐。
他躺在地上,没有动,什么都没想,只是微微抬起了头。
刚刚突然发狂的赫肯此时踉跄地跟在菲利克斯身后,双肩僵硬得宛若被钉入两根尖锐的木楔。
月光之下缓慢步行的菲利克斯苍白得像一缕即将消失的幽灵。而这幽灵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第9章
翌日仍旧没有马车来接西瑞尔。
每日唯有早晚餐时能与赫肯碰上寥寥两面,两人分坐长桌两头,一个边喝酒边抓了盘中的肉吃得嘴边油脂满溢,另一个低着头吃得慢慢吞吞规规矩矩。
昨晚经过赫肯的房间时听见里头传来些些细碎的呻吟,西瑞尔驻足向那扇紧闭的门,听不懂里头在做什么,便又拖着疼痛不已的身体上了楼。
一直低着头的男孩忽然抬头快速地瞥了叔叔一眼,不出所料地在他的颈侧看到两个小小的洞口。通常只有第一天的时候会如此显眼,再过一晚它们就会愈合,从赫肯身上消失。男孩早就摸清了规律,只是不解为何自己被咬后却花了那么长时间等待脖子上的伤痊愈。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赫肯是时也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西瑞尔早已不会像初到时那般惊慌失措,眼帘迟缓地垂下,掩住视线,他转而又看向自己面前的盘子,慢条斯理从里面舀了一勺汤。
满怀期待的一天又以失望收尾,赫肯再次掏出兄长的来信,封口的蜡已经掉得七零八落,羊皮纸在他怀里窝得皱成了一团。他摇头晃脑读了两段话,啐了一口,嗤笑着给了“装腔作势”的评价。又念了两段,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你修过指甲吗?”
西瑞尔闻言先是一愣,下意识看看自己拿着银汤匙的手。
“修过了,赫肯叔叔。”
修指甲的要求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听话地照做了。一开始是请求玛丽帮他,后来为他修指甲的人变成了多丽丝。
赫肯又把那封信叠好塞回怀中,起身踱到西瑞尔身旁,捞过他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细细地看。男孩的手小小的,很软,皮肤白皙而柔嫩,赫肯捏了捏他的手心,漫不经心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修指甲吗?”
男孩困惑地看着他。
男人忽然露出诡秘一笑——倘若老杰克也在的话,他会发现主人的这个笑容与几个月前对他说菲利克斯有不可告人的嗜好那时的一模一样——他慢慢弯下腰,让自己能与坐在椅子上的男孩平视。
“我十九岁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我的伯父也是这么要求我的。”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音量慢慢说着,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捏着男孩柔软的手指,“为了讨吸血鬼欢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他欢心。说不定兄长早就知道那吸血鬼的嗜好……”他凑近男孩,又伸出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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