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郎,这样怎麽会好呢?
这一夜萧令瑀没有睡,朱九郎倒是因为伤口和药汤的缘故而沉沉睡去,萧令瑀坐起身,燃起一根短烛,就着昏黄微弱的烛光静静地看着青年的睡颜,他恍然惊觉,这是自己第一次认真地看清了青年的脸,平素这张脸总是亮晃晃的笑着,映着日光灿烂得叫人无法直视,遂怎麽也记不住那眉眼,只隐约知道好看,现下他看见了,一清二楚,可又觉得这就是张普通的脸,比不上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张漂亮脸庞,也说不清好或坏,或许笑时赢在爽朗,然眼下如孩童般的睡相就是平凡无奇,可他无法移开目光。
朱九郎的呼吸很轻,不知是否练武的关系,他的吐息长而缓,萧令瑀的手略划过他面前,微热的气息拂过他的指尖,像是钻进心底,一点点、一点点,不断地探入极深的地方,他无意识地一缩手,竟就惊醒青年。
睡眼蒙胧的朱九郎抓住他的手蹭了蹭,又闭上眼睛。「萧令瑀,快睡啦……」
从没有人这般连名带姓的唤他、也从没有人如此接近过他,只有朱九郎。
心底的涟漪越荡越广,烛火熄灭的那瞬间随烟凝成一声低微叹息。萧令瑀没有动,任青年枕着他的手睡得香甜,自己却醒了一夜。
争得薄情 三十二
看着萧令瑀闭上眼睛的次数越来越多,靠在他身边的朱九郎夸张地叹口气,不由分说地抽走他手中卷宗,硬是将他的头压到自己肩上。
「就不懂你昨晚不睡死撑什麽……」察觉萧令瑀还想挣扎,朱九郎又用了点力。「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军报我来看,重要的就念给你听,可以了吧?」
读了几份,其实也没什麽重要与否,军情他们都心知肚明,不过就是打跟什麽时候打。朱九郎终於忍不住偏头去看肩上的男人。「萧令瑀?」
「嗯。」
「不用在意我,我的伤早没事了,打吴国要尽快不是吗?萧沐非那儿只怕也快打下梁国了……我知你急。放心,我真的没事,定帮你打下吴国!」
心知青年将自己昨夜未眠归咎於担忧他的伤势无法出征吴国,萧令瑀沉默不语,没打算反驳,或许他不知该说什麽,又或者昨夜的一切本不该让任何人知晓,他仍静静靠在朱九郎的肩头,听青年低声念着军报间或夹杂要他放心的话语。放心放心,二字在心头刺出一道浅浅伤口,揉杂不甘与疑惑。
他为何夜不成眠,又有什麽好不放心?朱九郎的存在就是为了帮自己打下江山。萧令瑀抬起头,冷冷眼眸看向朱九郎,几近赌气地点头。「依你所言,明日全军出征。」
◇
吴国坐拥大军,地势双面环山,本是易守难攻,六万齐军倾力而战,第一日不过势均力敌,萧令瑀遥望吴国城墙,脑中又浮现那日两将争吵场景,遂密召欧阳寻率二十人装扮平民潜入吴城,三日後满城谣言若燎原星火,恰是这一夜,萧令瑀与朱九郎共驾其名骑追雪亲至防线最前端,亲身犯险、一箭过城,吴城守兵欲追之时,只见白马扬长而去。不知谁说,那一箭上绑着与吴将霍起联系的信函。吴王萧致凯怒命百兵寻信却无斩获,霍起无端下狱,隔日萧致凯以三万霍军作牡阵前锋,齐军退避三舍,不敢有伤。是日,霍起定罪。
这端萧令瑀再以宋之期为前锋,重兵猛攻吴城,翻手又命朱九郎截击吴军粮草,缺粮之下军心不稳,加之霍军不服含冤,吴军之内已是分崩离析,渐呈败象。
手捧欧阳寻密函,萧令瑀帅帐之内依旧端坐,朱九郎仍靠在他身旁,悠闲地抛着花生米。「如何?吴国可还有能人?」
「吴臣白语倒是有能,上书为霍起申冤,可惜了。」
彷佛许久不曾见萧令瑀这般像王爷,朱九郎为他轻蔑的语气笑了起来,又牵动伤口,疼得直抽气,一边笑一边喊痛,男人瞟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待桐,少年忙出帐唤来军医,朱九郎又得来一顿唠叨,正翻白眼之际,眼尾瞥见萧令瑀端正严肃地看着老军医帮自己换药,本想喊疼的嘴忙忙紧闭,并不忘朝男人抛去灿烂一笑,後者却不甚赏脸,拿着军报就读了起来,可谁也没瞧见,萧令瑀始终盯着军报上的一点朱砂痕迹,压根什麽也没看进去。
这一日,齐国八万精锐尽出,萧令瑀运筹帷幄,咬定吴王萧致凯刚愎自用,不纳臣下意见的弱点,摆开联营,步步逼杀,剑尖过处不留活口,吴国外一片血流成河,端王军踩过尸体笔直前进,吴军未战先惧;朱九郎则七次冲杀、以一挡十,杀神姿态震慑战场,吴军节节败退,齐军终於当日攻破城门,萧令瑀看着残破城门,心底只想起青年身上触目伤口,不禁冷冷一语。
「血洗吴城。」
一声令下,端王军入城後见人就杀,并烧毁所有物资,大火骤起,城外却突传震天兵马之声,陵王萧沐非与君非凰两端进攻,直冲吴国,登上城墙的萧令瑀惊愕回身,只见五万大军齐围城,而身後残破吴城则火光四起,他又远望,那儿两道身影他看不分明,心下却知其中之一便是萧沐非,他的侄儿……他知道父皇从来不曾忘记陵光太子,哪怕将自己宠上了天,彷佛能将一切都给他,却从不曾想过传他皇位,父皇早就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而这或许就是他的惩罚。
他得了一切,除了天下。
朱九郎不知何时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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