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这位大唐天子,秦晋已经难以将其和曾经那个隐忍而又深有城府的李亨联系在一起,常年的瘫痪卧榻已经将他摧折成了另一个人。
“……拜见皇帝陛下无恙!”
这是一句李亨久未听过的话,纵使有人在他面前,也很少如此正儿八经的三拜九叩。在多数人的眼里,甚至那些伺候人的奴才们,都将他视作一个可怜的瘫子而已。
李亨的身体虽然不能行动自如,但耳朵却是好使的,初听时还激动的呼吸急促了。但是,他马上就分辨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刚刚打算在脸上绽开的笑容登时凝固了,因为他听出来帷帐外的跪拜之人正是秦晋
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假设,要将秦晋骂的狗血临头,但真真见到了秦晋以后,李亨反而沉默了,良久才问了一句:
“你还来作甚?现在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而要来求朕呢?”
这个“朕”字一出口,李亨的口唇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这并非是他要发病,而是在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陛下以为臣定然是有所求才能来吗?”
“否则又来作甚?”
君臣二人早就没了当初的默契,秦晋也是何曾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形式鸠占鹊巢,但许多事由不得他选择,在这个非生即死的乱世,如果不能自保,恐怕李家人的在除掉自己这个障碍的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吧。
“奉诏命,淮阳王脱颖而出,可为太子,政事堂已经议定,元日便可举行大典,臣是来向陛下道喜致贺的!”
李亨真想放声大笑,可胸口剧烈的起伏竟让他有种喘不上来气的眩晕感。
“朕的太子只有李豫,任何人,任何人都休想……咳咳……咳咳咳……”
“李豫早就不知所踪,而淮阳王素有仁义之名,又名声显布于朝野,若能继承陛下衣钵,也是我大唐之福!”
又过了良久,李亨才轻轻的问了一句:
“朕若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秦晋不假思索的答道:
“陛下若出席淮阳王的册封大典,淮阳王就会名正言顺的取代不知生死的李豫而成为太子,大唐国祚也少了一个致命的隐患!”
“你这是在威胁朕?”
“臣不敢!”
秦晋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不抓紧册立李僖为太子,李唐社稷还能不能延续下去都是未知之数,但李僖成了大唐的合法继承人便又另当别论了。秦晋这么做既是在巩固自己的地位,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自缚了手脚,为将来的许多事平添了障碍。
终于,李亨不再说话,就在秦晋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李亨终于说道:
“元日那天,如果朕的身子允许,会出席的!朕累了,你退下吧……”
李亨在服软以后,品迫不及待的要撵走秦晋,秦晋也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起身要推出去。
“慢着!”
李亨忽然又叫住了他,迟疑了一下才道:
“朕要见一见淮阳王……”
“淮阳王偶感风寒,此时若来怕传染陛下,不如等到大殿那日,陛下与淮阳王自可相见!”
陡得,李亨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他终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难道朕连见一见自己的儿子都不行吗?”
李亨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挂满了泪水,若非有帷帐的阻拦,秦晋或许就会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秦晋虽然对李亨处境很是同情,但政治便是如此,哪个心软了,哪个就有可能一败涂地,因而面对落难的敌人一样要硬起心肠。
“臣这么安排也是为了陛下的健康着想,请陛下稍安勿躁,再忍耐几日……”
又简单的安慰了几句,秦晋彻底退出阴暗而又弥漫着药味的天子寝殿。
仅仅一门之隔,殿内殿外却是两重天地,和煦的阳光立马驱散了身上的晦气,秦晋刚刚露头就有一群宦官抢着低头行礼,媚上或许是他们的本能,都巴望着被这位长安城最有权势的人一眼相中而平步青云。
可有这种好运气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像李明儿踩到狗屎的运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兴庆宫早就今非昔比,走在回廊内,秦晋心里颇为感慨,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踏入这宫苑时的情景与心境,彼时为了打消李隆基对他的戒心,还要装作粗鲁无礼的模样。
现在想来,不免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李隆基早就化作了黄土,当年厚积隐忍的太子也成了残废的傀儡天子,而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竟成了大唐帝国的实际掌权者。
刚出了宫门,第五琦就已经等在了宫外,秦晋知道他既然寻到兴庆宫候着,就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第五琦看着秦晋出了宫门,就一溜小跑的奔了过来。
“淮阳王今日到政事堂来了……”
也许是呛了风,第五琦长长的喘了口气。而秦晋听闻李僖到政事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不,不是,淮阳王要捐出所有的家财,说是要资助西征,解府库燃眉之急!”
这倒让秦晋觉得奇怪,宗室们早前就掀起过一轮捐资风潮,不过那是杞王与襄王较劲争斗的结果,现在淮阳王又跳出来弄这么一出,究竟意欲何为呢?
“下吏以为还是不要接受的好,但因为兹事体大,还要请大夫亲自决断!”
秦晋掸了掸袖子,说道:
“既然淮阳王有心,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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