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封隆之的年纪,约在五十岁上下,依次推算,十年前,他年屈不惑,就曾官居太子太保的高位,理应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朝重臣,怪不得诸世家豪右要共同推举他来见自己呢。
这样想着,杨广对封隆之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些,请他一旁看座喝茶已毕,方陪着笑脸向他问道:“长者此来,不知为了何事求见本王啊?”
封隆之也不起身,在座中朝杨广拱了拱手,答道:“我等自诸座州府会聚并州,求见王爷,一是为祝贺王爷初至并州,就打败突厥,收复失地,二来也为给王爷送一份薄礼来的。”
杨广见封隆之虽有些矜持,持礼也有失恭谨,但听他说及此行是为向自己道贺、送礼而来,而并非自己先前猜测的那样,是为了讨要丁壮而来,心下不免有所释然,抱拳回了一礼,自谦道:“本王代天子巡狩一方,自有保境安民之责,何劳长者不远百里而来道贺致礼呀?本王尚未离京之时,曾听父皇说起,关东世家,门风清正、贤德倍出,今日观之,果然如此......”
封隆之坐着听罢杨广这一席褒奖关东世家的话,也不谦让推辞,接着向杨广解说道:“老夫方才向晋王殿下说到要送一份薄礼来,说来惭愧。认真说起来,这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礼物,而是提前向朝廷缴纳今年一年的租、调罢了。”
“提前向朝廷缴纳一年的租、调,这是为何呀?”杨广心中一动,似有所悟,顺口问道。
“只为近来各州府衙署皆向我等诸家逼问今春撂荒一事,我等诸将迫不得已,才备下了区区这份薄礼,会聚并州,来亲手向殿下献上,以表我等关东世家心向朝廷的忠心。”封隆之两眼直视着杨广,言辞恳切地说道。
说了半天,这几十位关东世家的代表会聚并州,还是为撂荒一事而来的呀。至此,杨广才恍然大悟道。
“长者多虑了。”杨广耐着性子,劝说封隆之道,“撂荒一事事关民生大计,各州府衙署依律劝课农桑,本是极寻常之事,何来逼问一说啊?长者及诸位世家豪右的这份心意本王心领了,然这份厚礼是万万不能收下的,还烦劳长者转告诸位世家豪右,突厥屡屡来犯,实系我华夏官民共同之敌人,招募丁壮从军,抵御突厥入侵,究其根本,也是为了保境安民,确保诸位世代积累下的财货不被突厥胡寇抢掠一空,与撂荒并无直接关涉。”
封隆之嘿嘿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地回应道:“王爷既然先提到了招募丁壮从军一事,老夫不妨也实言相告:我等诸人会聚并州之前,已将该向朝廷缴纳的一年租、调交与了各州府衙署,今天到此面见殿下,只为恳请殿下遵循历朝历代之成例,放回我等家中之应征从军之奴仆、客户。数月前殿下就地募军之时,我等顾念彼时突厥猖蹶,故而未对家中奴仆、客户应征从军多加阻拦,尔今白道州失地已然收复,朝廷大军也自辽东返回并州,如不严令这些人回乡归农,老夫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再没有人愿意老老实实地在田间地头耕耘了。”
正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广坚持不遣散就地招募来的数万新军,其实是着眼于西北战场一旦急需援军,他好亲率这支新军驰援西北,却没想到在这支新招募来的新军当中夹杂了许多人身并不自由的奴仆。
耳听得封隆之所言既顾全了朝廷募军抵御外敌入侵的大局,又搬出了遵循几百年之久的主仆礼法,自已想要当面驳倒他,确属不易。杨广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据实向封隆之解释道:“长者有所不知,关外突厥一部虽暂行退去,然西北突厥主力已入侵关中,一旦朝廷于西北有事,尚需这支河北新军驰援西北,以解燃眉,故此,本王至今仍保留下了这支新军。据本王所知,河北一带,向为百姓聚居之地,即便少了三两万丁壮,也决不至到了无人耕田的地步......”
未等杨广把话说完,封隆之已激动地挺身站了起来,打断杨广,顿足叫道:“晋王殿下,试问,倘若你身边的这几位背着跑到外乡应征从军,你又该当如何?祖宗世代传下的主仆规矩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不顾了吗?”
眼瞅着封隆之在杨广面前如此无礼地大嚷大叫,张须陀、鲜于罗二人不约而同地跨步向前,就要把他强架出议事厅去。
“退下。”
杨广涨红着脸喝退了两名近卫,沉思移时,方勉强对封隆之说道:“长者所说,确关乎主仆礼法,本王岂敢漠然视之?然古来也有军功赎身之说,为兼顾各方所需,今日本王就与长者当面立一约定:新军当中,凡身在奴籍者,除非曾立有重大军功者,概由诸世家列出名册,经本王差人查实后,即行交由原主人好生发落。如何?”
他自谓身为镇守一方之堂堂藩王,面对一位前朝致仕多年老臣咄咄逼人的质问,能主动做出这样的妥协、让步,已给了封隆之莫大的情面,以封隆之为代表的关东诸世家豪右得到他的亲口承诺后,再无不肯恢复农耕的理由了。
没想到,封隆之听杨广当面向自己做出了妥协,虽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却又提出了一个请求:“老夫代表衙署门外的诸位多谢殿下承全。老夫不敢奢盼王爷能立下字据,保证遣反各家奴仆回乡,但求王爷能立斩一人,以示诚信。”
“哦?”杨广十分不快地睨了封隆之一眼,带着三分好奇地问道,“不知长者要本王斩杀的是何人哪,他犯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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