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仪道:“问斩是七日后,在东菜市场口,附近正有港口,我去将船牵到那儿,一救出来我们就开船离开。”
青毓道了声好,喊他睡觉。
之后两人日日出门,将菜市口附近摸了个遍,制定了四条逃跑路线,邹仪另买了一条渔船,将该置办的全部放到船上,自己那艘大船却停在遥遥相望的北港口。
七日转瞬即至,沐浴这条大罪,挑的正是午时问斩。
青毓听到这消息时正在喝粥,不以为意的一撇嘴道:“愚不可及。”
两人起了大早,将一应事打点妥当,邹仪在外围,青毓挤到内圈里,见谷城百姓对着斩首台指指点点,有痛惜者,有痛骂者,有痛快叫好者,俱是眉飞色舞,囚犯还没见着,却已经在人们的嘴巴里有声有色的死了千百遍。
到了午时一刻,监斩、囚犯还有一应防援来了,囚犯一排,防援一排,把不小的斩首台挤得满满当当,时候尚早,监斩便面对民众,慷慨激昂的朗诵了一番,大意便是:勿忘前耻。
监斩意犹未尽的说完,轮到囚犯说临终遗言,有人哆哆嗦嗦,有人涕泗横流,有人大而无畏,最后一个自然挨了两脚。
东山这胖子十日不见,却不曾瘦下一丁半点儿,一张面孔即便是灰塌塌的也遮不住脸上的喜庆,活像是来拜年的财神爷,在一群菜黄面孔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滑稽。
东山嘀嘀咕咕了甚么不甚清楚,反正瞧着面色如常,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高僧气势。
只有青毓知道,实在是这种情况之前撞上过两回,一回生二回熟,这是习惯了。
说完临终遗言,便要喝断头酒了。
各怀心思的人都将酒一饮而尽,唯有到了东山面前,这死胖子磨磨蹭蹭不肯喝酒。
谷城多桂花,这酒是醇正的桂花酒,十里飘香,东山上面有个每日喝酒吃肉的师兄,刚刚又接触了谷城无戒律的庙宇,再被眼前的桂花香一熏,心里头那根“八戒”的火苗奄奄一息,眼看来口风就能把它给吹灭了。
东山呲溜一下努力的吸了口涎水,最终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出家人不得饮酒。”
那刽子手噗嗤一声笑道:“大师,您这哪个年代的五荤三厌呐,迂腐!你看我谷城的谷全寺大师各个喝酒吃肉,不照样是香火绵延吗?”
东山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道:“我师兄说,佛在心中,但我自认为行由心指,这八戒便是我心向佛的凭据,施主不必再劝,若是喜欢,喝了这酒便是。”
刽子手被那桂花香气诱得犹豫了一瞬,然而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摔了酒碗,骂骂咧咧道:“呸,你个迂腐秃驴!谁要吃你的酒,晦气!”
说着在手中啐了口热痰,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他提起那面鬼头大刀,往刀上淋了清冽的酒,深呼吸一口气,就等监斩一声令下。
监斩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声!
刽子手一抬头,却见监斩胸口中了一箭矢,血像投进水里的墨一样快速晕开,监斩刚惨叫一声,又立马来了一箭,一箭穿喉,将他的惨叫堵在胸膛,那些防援反应不及,只见又是数箭飞下,噗噗几声,监斩被戳成了一只刺猬。
菜市场一片骚乱,百姓战战争相欲逃,哭喊嚎叫嘶吼混杂在一起,青毓心下吃了一惊,但直觉便是天助我也,趁乱跳到行刑台,拉起东山就跑。
他一面跑一面解外袍,披到东山身上,还摸索着袖中的假发,邹仪正躲在一座拱桥桥下等他们。
然而防援虽慢了半拍,但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就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放了个烟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招来周围官兵,把菜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青毓皱了皱眉,悄无声息地弓着背缩到墙角,慢吞吞的贴着墙面走,他飞快的环顾自周,发现墙上有树冒出头来,还系着麻绳,俨然是做了个秋千。
他灵机一动,朝东山打了个手势,东山虽傻但不笨,闻言点了点头,就听身旁人哎哟一声,原来不知是那个挨千刀的趁乱推了他一把,那人险险站住,正准备回头破口大骂,就听周围一阵惊呼,有两个人像燕子似的从墙上掠了过去。
青毓和东山甫一过墙便直奔秋千,东山将秋千大力一晃,青毓踩上秋千随着力道轻轻一点,便又翻过了一座院墙,东山紧随其后,两个人到小巷子里将衣服团成一团塞到竹篓里,然后套了假发,稳且快的到了拱桥桥下。
青毓见邹仪正背对着他,十分高兴的喊了一声,邹仪飞快扭头,冲他微微一笑。
青毓一愣,竟是没头没脑的走近两步要去牵他的手,就在兔起鹘落间,异变陡生!
有一只部队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巷子里蹿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柄雪亮的雁翎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今明两天持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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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一柄雁翎刀不算甚么。
一打雁翎刀也不算甚么。
重要的是握着他们的人。
所谓新兵,年轻气盛,热血方刚,眼里头光芒万丈,但总有股子轻飘飘的味道在里面,因为他们还不曾杀过人。
不但要杀过人,还要杀过许多人,才能把周身热血沉淀下来,收敛成一团毫不起眼的影子,但你浮光掠影瞥一眼,就能看见他眼中沉浮的万千尸骸。
青毓心下暗叫不好,上前几步把邹仪扯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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