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眼睫动了动,从袖中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抚上自己的口唇,摸索了半天,寻到了那一处缺口,蓦地心中除了左右度量盘算,又多出些莫名的失落情绪。
“阿六敦,你别笑,你一笑,我就想起你那缺牙。”
“陛下,看见你这样,我忍不住要笑,怎么样?这个借口,足够你死前治我的罪了吧?”
“唉……朕不治你的罪,咱们可是骨肉之情,你小时候说什么来着?刎颈之交啊……”
唉,怎么又想起他来了呢……
“吴王?”兰建看他久久抚着自己的唇齿不语,立时有些着急,一把老骨头连筋带皮地颤抖起来,又向着他磕了个头:“吴王啊,此事不能再犹豫了。”
慕容垂睁开眼睛,神情有些茫然淡漠,他微开了口,道:“骨肉相残,作乱为祸,我不忍。”
“吴王……”
“舅舅。”慕容垂抬起手来。
兰建幽幽地叹一口气,手撑着两边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朝慕容垂拜了一拜,起身时说:“王妃今日进宫见太后,回时必带太后赏赐的芸香,此芸香之中杂奇毒,女子熏衣无碍,但若为壮年男子闻见,其可致命。”
慕容垂送走了兰建,在府门前站了一站,竟将小可足浑从宫中回来的车架等了回来。车上的人乍看到他站在府门前翘首远望,有些自作多情地受宠若惊,小可足浑捧着太后的赏赐从车上下来,对慕容垂矮身道:“大王……”
说完这话见慕容麟还未下车,又悄悄伸头去小声唤慕容麟道:“贺麟,怎么了?快下来。”
慕容麟顺着车窗,冷冷地看着慕容垂,直到慕容垂也看向他,才悄无声息将眼移开,从车上一跃跳了下来,并未向慕容垂称呼,只是站在小可足浑的身边,盯着自己的靴子。
小可足浑蹙眉拉了拉他的袖子,慕容麟反而更向后退了一步。好在慕容垂心思不在他的身上,只盯着小可足浑手里的锦盒问:“这是何物?”
“这个?”小可足浑尴尬地笑了笑,迟疑一下将盒子藏到身后:“回大王,也没什么,太后赏赐的,女人家的东西……”
“拿来。”慕容垂冷冷地发出命令。
“什……大王?”小可足浑愣了愣,有些为难地将盒子又往身后塞了一塞。
“拿来。”声色更冷,像这天气里下的雨雪,时间长了在屋顶凝成了冰。
小可足浑抿了抿唇,强作出一幅笑脸来:“大王,天气凉,咱们进去说吧……”
慕容垂似乎是笑了一笑,眼睛紧紧盯着这一对自己从不待见的妻儿,伸出的手收了回来,背到了身后去。
慕容麟盯着慕容垂的背影再次离去,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小可足浑眼中闪烁晶亮的泪珠,这一下子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浑身软软的那种无力,只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
而无力之后,自心底却又燃起了一股莫名的火焰,突突地烧到了喉咙。
第三十三章 掌上生死
“你在此处陪着这棵树,已有半天之久了。”
慕容楷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张开口,却发现因自己长久站立不语,声道竟干涩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索性将唇齿合成一线,不答这话。
太原王太后走上前来,踮起脚抚摸着儿子的鬓角,又说:“花匠不是说,这树的树根已经烂掉了吗?怕再也开不出花来了,你又是何苦呢?”
“母亲……”慕容楷再一开口,牵动了枯涸的唇裂开来,红红白白的惹人心惊,他缓缓将脸贴到那树干上去,对王太后说:“我对先王的愧疚,到今天还无法消抿,母亲先回去吧,让我再与此树待上一会片刻。”
“我的儿啊……”王太后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抖了抖,抖出一幅绢帛来,拉来慕容臧的手,将这信塞进他的手里:“先王劳碌一世、戎马一生,却背不了天意,自古人生死、树枯荣,都不归我们人说了算,什么愧不愧疚,天何曾对人愧疚?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慕容楷呆呆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这才想起要展开手中的绢帛来看。
“萱宫人,你做什么呢?”
萱宫人吓了一跳,赶紧将手缩回袖里,回身看到慕容冲正在后面盯着自己看,一边还说:“叫你几声都不应,还以为你入境了。”
“中山王有什么吩咐?”萱宫人倏忽定了心神,又如往日一般恭敬地低下眉眼。
慕容冲绕了她的话不答,烟目转向她紧揣着的袖口,略带狐疑地说:“你方才在做什么?我一来就揣着袖子,里面藏了些什么?”
“什么?”萱宫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动了一动,笑道:“中山王看走眼了,哪有藏什么?天冷,所以我才将手揣起来的。”
“我不信。”慕容冲摇摇头,不依不饶地抬着下颔盯着她看:“你将手掏出来,让我看看。”
萱宫人一愣,一幅讨好眉眼转着声音问:“中山王真要看?”
“你们玩的这些把戏,可骗不过我。”慕容冲对着她咧嘴道。
萱宫人犹豫着,缓缓将手从袖中伸出来,到了慕容冲面前,只是一幅空手,上面布了一些骇人的冻疮。
慕容冲有些厌恶地蹙眉道:“行了,算我看走了眼。”
萱宫人收回了手,陪着笑脸道:“不,是我这手实在奇异丑陋,叫中山王以为是攥了什么东西。”
慕容冲不再看他,转了眼看向门里面,问道:“母后在里面?”
“还有上庸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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