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一直陪同在旁的将领立刻低头答一声“是”,一幅紧张待命的姿态,配一身铿锵甲胄,戈剑在手,倒真像在两军阵前将要受命杀敌一般。
“洛、许、并、冀之师,合起来与咱们虎旅比,谁更胜一筹?”
待命的将领拱拳回道:“回大司马,虎旅为六军之中精锐……“
“精锐?”
蓦地从一旁站着按剑远瞻的慕容泓嘴中发出一声嗤笑,倒不顾及谁的面子是不是面子,直截了当地打断了那将领的话,自行将“精锐”一词轻蔑含玩起来。
那将领显是不满,却碍于身份不好太过将这情绪外露,只稍稍蹙眉道:“回济北王,天子在都,统御六军,六军奉天子命,各守国土四方安宁,而其中虎旅卫都,保天子安危,如此,自然是六军精锐中的精锐。”
“哦?”慕容泓抬高下颔,还是满面不屑,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问:“我听闻,洛师有数月克洛之功。西阵军,所以秦不敢犯;南列兵,是故晋无以入。只是未曾听说,虎旅有何功绩?”
方才慷慨执“精锐”之说的人半张着嘴,竟然无以言对。
慕容泓略显得意,又问:“敢问将军,虎旅从前为谁所掌?”
“桓王在时,桓王帅,桓王逝,则归上庸王所掌。”
慕容泓点点头,手扶着城墙睥睨之下:“我未能得见桓王治军,但见桓王治人;今见上庸王治军,有如见其治人。”
顿了顿说:“初进军中,觉得军中将士个个豪英,如今登上城头,再向下一看,只觉行列松散,不过如此。”
这话说得意味分明,措辞正严,丝毫不带修饰,正像是他该说的话。
若说那将领方才半张口还是“想说却无话”,如今倒是真真正正的“不想亦无话了”,缄口沉默,低下头只当自己是幅背景。
倒是慕容凤问:“你方才说行列松散,我怎么没看出来?”
慕容泓看他一眼,道:“你再仔细看看。”
慕容凤于是翘着脚定睛去看,看了许久还是满面疑惑,转过头来看向他:“当真看不出来。”又看向慕容冲,问:“你可看出来了?”慕容冲也摇头,两人一齐道:“你倒是说说看。”
慕容泓指着对两人说:“你们看,军中兵士各行其是,拉弓的有、横槊的有、竖矛的有,马上的有,马下的也有,呼呵之声参差不齐,且偶有笑语从中来,简直乱如市集。”
“依你看,该怎样?”慕容冲还是不解,问道:“难道要他们统站成四方行阵,拉弓时比齐肩膀、横槊时腰背一线,连呼呵都万人一声,人人不苟言笑,出入不语?”
“此所谓治军。”慕容泓点头赞同道。
“这是什么治军?”慕容冲噗呵一声笑出来,当真是觉得慕容泓的一席论调十分无理有趣。
慕容泓白他一眼,只觉他十分无知。
“的确太过严苛。”慕容凤也说:“治军过松,军心必散;但治军过严,军中又会生出怨恨。我觉得,还是刚柔并济,心散则收,收后再放。”
“四叔从前在时,连府奴误时片刻都要以身自责。”慕容泓这话冲着慕容凤、慕容冲两人:“所以能有帅千人之师破敌数万的辉煌。”
“这正是四叔宽厚所在。”慕容冲说:“以他人之过,惩戒自身,这算什么对人严苛?”
“威信警示,岂能说是宽厚?”慕容泓蹙眉争辩:“你是以妇人之仁,度量为将的谋略。”
“你!”慕容冲气急,向前一步却被慕容凤按下。
慕容凤边笑边环过二人的肩膀:“依我看,咱们就别再吵了,桓王的心思智慧,还得慢慢体悟,才能真正得之一二。”
慕容凤回到府上,先去了宜都王妃那里。
宜都王妃前日临盆,诞下麟儿,但这一次比当初生慕容凤时要艰难许多,所以至今还身体虚弱,卧在榻上。
慕容凤进去的时候,慕容桓也在,坐在妻子的身旁,眼神温柔,正看着新生的小儿子。
慕容凤撇撇嘴,心里不是滋味,被慕容桓看见,暗暗一笑,嘴上招他道:“来,道翔,过来看看你弟弟。”
慕容凤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乳母屈膝刻意将新生的小孩子捧给他看,慕容凤只打量一眼,便回过头来对慕容桓说:“他怎么这么小?”
慕容桓大笑,宜都王妃也弯起嘴角,轻轻说:“新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么小。”
慕容凤又看了那小东西一眼,问:“我也是?”
“你那时比他还小。”慕容桓说,又用手比划着:“你出生时,就这么大小,她们将你抱给我,我甚都不敢接你,生怕一用力便将你捏碎了。”
榻上王妃盈盈双眼望着慕容桓,道:“大王那时,真是乐坏了,抱着咱们道翔,又哭又笑。”
慕容凤忍不住笑了,慕容桓将他抱起到腿上,慕容凤笑了一会儿,忽又沉默,半晌看向宜都王妃,问道:“我那时候,可是也让母亲吃了那么多苦?”
“大王瞧瞧这傻孩子。”宜都王妃向慕容桓嗔道,像是觉得这话好笑才笑,看着慕容凤伸手来摸他的脑袋:“说的是什么话,母亲诞育儿女,怎么能算是苦?”
慕容凤握住她的手,又看了一眼那小孩,眼巴巴看回慕容桓,说:“前日我没见父王哭笑,想还是疼我多些。”
慕容桓与王妃对视一眼,二人又被逗得笑起来。
“想他还没有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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