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有那么一日,我自己的儿子,我也不会犹豫。”
段夫人一愣,睁大了眼睛正与她相对,才知道这话也是真的。幼容很快地移开目光,张口还未吐出一个字来,就听不知谁的女眷隔着帐子喊:“又有一个中山王妃喽!”
“那女人从乱军中逃出来,灰头土脸的,应该是有些痴傻了,竟然说:他要见平阳太守。”
幼容步子迈得很大,段夫人险些没跟上,几个将军的女眷都想要看热闹,围在她身边像聒噪的禅雀一样议论着:“夫人您说说看,这如今,哪来的平阳太守啊?”
“只是,大司马早在平阳就娶了她,这么说,谁是妻、谁是妾呢?”
幼容铁青着一张脸,蓦然地停下来,一众的人也就只能随她站住了。
“她嫁的是平阳太守,我嫁的可是大司马。”她扬起头,声音也高扬上去:“她是因秦主赐婚才嫁给大司马的,大司马从平阳起兵也没有把她带在身边,可见大司马有多不喜欢她,更何况,秦国是秦国、燕国是燕国,从前的事,怎么能算数?”
宿勤崇的夫人从众人之间走出来,像是很高兴见她这样的脸色:“我可是听说,是大司马叫人将她接进中军帐里的,待会儿就要过去看她了。”
幼容恶狠狠地蹬她,宿勤崇的夫人也不畏惧,大有要上前与她打一架的气势,两人对峙了许久,幼容终于移开了目光,却不像是败下阵来,反倒是说:“有哪个男人是不念旧情的?大司马若还可怜她,我也愿意跟她一个屋檐下处,谁是妻谁是妾都不重要,只不过,大司马如今是皇太弟了,今后只有谁生了儿子,谁才是登得上庙堂的皇后殿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女人
慕容冲许久都未曾迟疑过了。
即使是慕容永附在他的耳朵边,以分外小心的口气把这出人意料的消息讲出来,他也不曾露出过诧异的神情,相反的,他仍平静地端坐在马背上,手里松松捉握着马的缰绳,浅颜色的眸子却深邃如潭,正毫无情感可言地审视他麾下好整以暇的将军和他们所统帅的部队。
他如策马时干脆脱口一声“驾”,回复道:“孤待会儿就过去。”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敢颇以此事为谈资多说些话,就连同样是早在平阳就一路追随他到这里来的韩延,也只敢与慕容永一道,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暗自猜度到:他恐怕会杀了她。
慕容冲不喜欢提及过去,自从慕容泓死后,军中也不再有人胆敢提及他的过去,可崔怜生,她恰恰就是他的过去,她不请自来,像是把锋利的刀匕捅破他新绘制的面具,如此说来,这可悲的女人自然是活不长久的。
其实,慕容冲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没有对怜生的到来产生疑惑,甚至从不曾怀疑怜生是否会在平阳起乱之时就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不好奇她是如何自乱军之中千里迢迢而来。不是不在意,而是心中早有一种预料——当他从黄昏中抚摸到她手心里的薄茧,他俯下身,倒逆的光晕阻隔了她看他的视线,却阻隔不了他对她的审视。那时候,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心里想的是:她一定会跟随着他,无论他到哪里去。
如果说杀死她的父兄只是出于大局,那么,当他怀抱停止呼吸的女婴回头遇上她悲痛欲绝的泪水,心底里一定有恶劣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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