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鱻下意识在电脑上敲了个问号。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通过这段经历相识相恋,现在竟认为没有一件事值得提起吗?
十八、布伦海姆花束
桑阳夏:“我更想说的是车祸之后的事。我失明了,因为作画困难低迷了一年,我看不见线条,看不见色彩,每次提笔我大脑一片混乱。”
“我曾以为自己再也不能画画了,直到某一晚,谈和风突然说带我去散心……”
他将往事娓娓道来。
那是个热得异常的夏夜,谈和风晚饭后突然问他:“我找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你应该会喜欢,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桑阳夏拒绝了,讥讽道:“有什么好去的?我看得见夜景?”
“不是看夜景,我想带你体验点别的。”谈和风温和恳切地说。
“我说不去就是不去。”
“你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我的提议你却从不考虑,哪有这样的?好,明天我不做你要求的寿喜锅了,我做我爱吃的牛扒。”
“不做就不做,反正你做饭很难吃。”
他那段时间消极低沉,情绪暴躁。他曾经酷爱写生,可如今看不见,便觉得世界的一切美好都与他无关。
碎碎叨叨地低声抱怨着,他身体突然腾空了。谈和风将他抱起来,撒腿往外奔,出门后还杀了个回马枪,手忙脚乱地收拾起画具就跑。
谈和风并不高大,此时粗喘着气,抱着桑阳夏的手在抖,手掌比夏夜里的蛙叫还要热一点,大手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在他怀里,桑阳夏看不见,不知道他们要往哪去,却一点也不恐惧。
他甚至感到一点轻微的幸福。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随你便吧。”被抱着跑了一阵,桑阳夏自暴自弃道,“你就去荒野抛尸吧。”
谈和风突然把他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怕他跌。
“……”桑阳夏,“你真的要抛尸啊?”
“我……休息一会……你好重。”
“算了,我自己走吧。”
谈和风带他到了一小山坡,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这犄角旮旯地的。那里很黑,他开了手电才安全把桑阳夏带到一块较平缓的地方。桑阳夏终于能屁股着地,脚上还勾着拖鞋。
桑阳夏没问这里是什么样子的。
自从他看不见,他就失去了这种好奇心。
谈和风主动描述了下:“这里很暗,灰蒙蒙的,但不是全黑,星星是很小的光点,偶尔闪一闪,很模糊。”
桑阳夏沉默了。
他所描述的景象,和与自己失明后“看”到的东西有点相似。桑阳夏有光感,眼前并不是像幕布一样纯黑的,而是像雾一样朦胧昏暗。
谈和风轻声:“现在我与你感受到的东西更加类似了吗?”
“没有,谁也不会有。”桑阳夏冷声道。
“对不起。”
城市里光污染严重,晚上哪里好像都灯火辉煌,少有地方能像此处黑暗僻静。谈和风带他到这里,也着实有心了。明白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陪你”,桑阳夏眼眶有点热,淡淡道:“既然什么都看不到,那来这做什么?”
“不,阳夏,你闻。”谈和风,“你闻到了什么?我闻到这里的风特别咸,像加了一公斤盐。”
桑阳夏骂了声傻瓜,嘴角微微上扬。
一阵风吹过,除了二人身上的气味,夏夜之味钻入鼻中。要在大片树木气味中闻到其它味道对香水而言并不难。
空气里有腥而青的雨意,还有害羞小露珠的气息,洗得微尘味都淡了。
桑阳夏想,是刚下过毛毛雨吗?
桂花香轻轻巧巧地散落下来,气味浓郁。这里是有棵桂花树吧?他下意识用手指寻找着地上的花瓣。
他还闻到了牵牛花的味道,但是淡而恶心,似乎要腐败了。与其相依偎的是麻绳粗糙的气息,还有湿木头的隐隐霉味。风吹过时,那味道摇摇晃晃。
“雨?桂花?牵牛花?秋千?”桑阳夏问。
谈和风也没说他有没有猜对,转而问:“那如果它是一幅画,会是什么样的?”
桑阳夏静思片刻:“你刚才拿了画具对吧?”
谈和风二话不说把东西理了出来。
桑阳夏摸索着,闻着这里的味道画了起来。他全神贯注画了很久,谈和风一直在身边没有说什么,后来倚着他睡着了,连市里活动放烟火声都没吵醒他。
他的脑袋一点点塌在桑阳夏肩上,心上,他感觉自己的心酥痒而微疼。桑阳夏笑着把沉睡的谈和风画了进去。
从夜晚到清晨,他发现此处的味道随时间推移也发生了变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落在画纸上。过程艰难而缓慢,而此时他却不再动摇了。
谈和风醒来后已经是早晨,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怪诞而烂漫的画作。这幅画其实不算好,在短时间内创作出来,简单而潦草,里面没有写实的景物,有些抽象。可他能从轻盈圆润的色彩和线条的组合中,感受到此地不断变化的味道、呼吸、光影、温度,以及湿度。
然后他莫名觉得,自己也在里面。
“好古怪啊,其实我不太懂,这算是印象派吗?”谈和风摸摸鼻子,开玩笑道,“你以前的作品也很奇怪……真的值那么多钱吗?”
桑阳夏打了他一下。
谈和风看着他,眼神盈盈闪光:“我觉得,每种气味都有属于自己的色彩,气味的变化也有相应的线条。阳夏,你可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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