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着你的。”
“也是,恨着你的。”
这房间还有很多人,有的是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有的是壮年的男女,也有正值青春飞扬的少年少女们。他们是这个老人的亲属,正惊异地看着床上已经萎靡数日的长辈难得清醒地说着话,对象却是今天早上那个突然上门的来客。
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暧昧不清的年纪,但是比他们见过的任何有身份的人都更有风度;泼墨一样的长发被固定在脑后,俊美摄人的面容让人忍不住失神;黑色的披风用一种光滑柔软的布料裁减而成,笼着他整个人,不自觉地带着一种长途跋涉的气息。他看着开门的男孩直勾勾的眼神,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失礼,宽和地唤回他的心神:“我来看望山崎户子,请你把这个转交给她。”
从黑色披风下伸过来的一只手,持着一直沾染着晨露的红色蔷薇,娇艳欲滴。山崎濑却不小心就专注了他包裹在暗色衣服下的手臂,袖口处是堆叠着的蕾丝细纱,那只手却比袖子上华丽繁复的花纹更加优美。
懵懂无知的少年人还在怔忡着,随后过来的家长已经警惕起来。
他们原本分散于不同的地方生活,因为收到了消息,匆匆地回到故乡,只为了家里最年老的长辈令人不安的状况。
那位老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却每日都要求儿孙们为她穿上最好的衣服,戴上最精美的首饰。
这奇怪又可以理解的要求被沉浸在悲伤之中的人们小心翼翼地满足着。
山崎濑的伯父从来人的手里接过这支花,吩咐他送到老人的房间去,然后将他迎进房子,客气又仔细地问候着他的身份。
来人却只是温和地笑着,站在院子里,对他眼中的警惕和入屋的邀请视而不见:“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他的声音压着一种奇特的韵调,字语之间的节奏不紧不慢,带着不自觉的漫不经心。
山崎濑的伯父眸色暗沉,还未开口说什么,就见自己的侄子从主屋后面飞奔过来,喘着紊乱的呼吸喊道:“老奶奶醒了,她说要见这个人。”
那个人完全不在意他们两个惊讶的眼神,甚至没有更多的表示,轻车熟路一样地朝着山崎濑刚刚去过的房间走。
守在那里的除了她的儿孙,还有精心照顾她的医生。这么多人聚集在这个房间,原本不小的地方都逼仄起来。但是最近几日老人的身体愈发地糟糕下去,精神却矍铄了不少——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孩子们时常守在门里或者门外,一刻也不敢离开。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泰然自若地从他们中间穿过,直直地朝着最里面的雕花大床走去,却没有人生得出半分拒绝的脾气。
这个人太过与众不同,这种不同本身就是一种异样。
他将他们或是猜疑或是惊讶或是怔忡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丝毫没有给予任何关注。从头到尾他目光的末端所在,都是那张被半透的罗纱帷幔遮挡着的床。
等在那后面的是他曾经小心呵护过的孩子,即使这是时隔半个世纪之后的再次见面。
也是最后一面。
鼬从城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了不少。冬天的光线,即使再怎么暴露也无法积聚更多的温度;何况这里是临近西北部的地区,因为几千年前气候的变异导致冬季的雾气远比其他地方浓厚,能感受到的阳光就更加凉薄。
这并不是一个安全出行的季节,再加上人类日益了解到的,吸血鬼们对他们的威胁;甚至有隐隐约约的传言,早在数十年前,西北的一些地区都已经成为了吸血鬼们的乐园。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白天,也没有什么人会出没在城池的远郊。
鼬顺着从城门口延续开的那条路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才远远地看到那个站在树下的身影。
她身旁的草地上散着两匹马,没有被缰绳束缚着,自在地啃着草皮。她身上披着宽松的斗篷,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背后,只在脸颊处编成了三缕细细的麻花辫。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头发,一边躲闪开从树叶缝隙中泄露出来的光线,拉起背后的斗篷帽子盖在了头上。
鼬刚一走近,她就站直了靠在树上的身体,明亮的眼睛看了过来:“还好吗?”
“嗯。”回答她的是他一如既往的微笑,声音轻柔到让人一不留神就忽略了,“见到了她最后一眼。”
可惜眼前的这个并不是人类,所以她才会流露出悲悯的眼神,叹息着伸手握住他垂落在袖子下冰凉的手,“那她一定很幸福。”
鼬却不置可否。
她究竟会不会感到幸福,这个问题大概永远也无法去证实了。
不过她应该没有遗憾吧。
她是在他的注视下闭上眼睛的,鼬很确定她确实没有了呼吸,守在她身边的医生也沉重地宣布了这个事实。
她的儿女们都忍不住痛哭出声,与她相隔两辈的更小的孩子们感受不到那份悲切,但也因为压抑的气氛懂事地沉默。
他们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等到终于缓和了情绪,才发现那个神秘的客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也许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们虽然因为这件事一时伤感,但很快就会走出这种阴暗的心情。
已经走到城池外面的鼬却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与人类之间仅存的联系。
就在数分钟之前。
那个被他从吸血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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