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次提出要求那样,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底气不足起来。都彭笑了一下,摸了摸五虎退柔软的短发,“吃完东西再说。”
小短刀顺着审神者的力度,像小猫一样在审神者的手心里蹭了蹭。然后,他拉起一头雾水、既没有反抗之心、也没有反抗之力的堀川国广,认真地洗手,回到卧室喝粥。
付丧神们的进食速度非常惊人。小短刀急着解释,一期一振食不知味,帮忙喂饭的堀川国广更是呆滞又茫然,要不是一期一振的配合,大概有一半时间会把勺子捅到太刀的鼻子上。
当都彭在几双眼睛的瞩目下,慢悠悠地吃完了自己那份,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朝五虎退点了点头后,会意的小短刀急忙调转了跪坐的方向,郑重其事地端正了坐姿,挺直脊背,态度认真、又不免带着紧张和羞涩地说:“那、那个,一期哥,还有堀川君,我、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都想杀死的那个人……”
在五虎退开口的同一时间,都彭拿出他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浅浅的石盆,放在桌边的地上。他又紧接着拿出一根细长的木棍,将它的尖端插进了五虎退的头发里,抵在小男孩的太阳穴上。
这突如其来的碰触让五虎退愣住了,他停下了自己想说的话,转过头来望向都彭。审神者没有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娴熟地转动着手中的木棍。当他拔出它时,木棍的尖端黏着一丝银白色的东西。
一期一振警惕地坐了起来。刚才他还行动不能自理,但当都彭用奇怪的东西抵上五虎退的太阳穴时,他的行动出奇地果决和矫健。暗堕刀从被褥里一跃而起,扑向都彭,想要打断审神者将木棍上缠绕的东西从弟弟的脑袋里拔出来。
在这一刻,他没法权衡利弊,冲动彻底掩盖住了理智。
堀川国广再次惊呆了,事情总是在反转,导致他现在反应迟缓,对外界的刺激无法及时反应。小短刀也吓了一跳,但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兄长的突然袭击,一回生二回熟,连忙再次张开手臂想要挡住审神者。
——尽管不知道主人在做什么,但千万不能让一期哥打断。
都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有条不紊地把银白色的东西彻底从五虎退脑袋里抽出来,甩进面前的石盆中,收起魔杖,抱起五虎退放在一边,感觉他伸直手臂的姿势抱着很趁手。接着,他握住一期一振的手臂——他扑过来时对自己伸出手的姿势同样也很趁手。
他拉着太刀的手,向前轻轻一带,把一期一振也甩向了石盆。
在胁差和短刀震惊的视线里,太刀跌到了石盆上,在碰触到盆里装的东西后,被嗖地一下吸了进去,整个人都消失了——那个小小的石盆,轻松地吞下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没留下一丝痕迹,只剩那些银白色的、像水又像云雾的东西,在盆里不断地流动,泛起温柔的涟漪。
五虎退和堀川国广呆若木鸡。都彭站了起来,打开柜子取出一件浴衣。当他向堀川国广走去的时候,一向坚强的胁差少年竟然露出害怕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都彭弯下腰,将浴衣塞进堀川国广的怀里,温柔地说:“捎给一期一振。”
说着,他拎起胁差,把他也扔进了石盆。
小短刀眨了眨眼睛,茫然又紧张地扑到石盆边,虽然绕着它看来看去,却始终没有伸手去碰。他红着眼睛扭头望向审神者,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主人……”
都彭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道:“别担心,他们没事。”
五虎退仔细地观察他,小心翼翼地问:“主人,您生一期哥和堀川君的气了吗?”
审神者摇了摇头,“口头的解释容易造成新的误解。我只是想在睡觉前解决这件事。”
这个理由说服了小短刀。再说,一期哥总是突然攻击审神者……这个行为确实不大好。既然主人没生气,也说了他们会没事,五虎退认为自己没有立场再说什么,于是乖巧地闭上了嘴。
都彭打量着听话的小短刀,又说:“退酱,想想遇见我后,那些让你觉得特别开心的事。”
木棍再次抵在了小短刀的太阳穴上,但并没有引起他任何警觉或不安的反应——五虎退严肃地皱起眉,按主人的要求回想,表情好像小学生在经历考试,带着稚气的全神贯注。
银白色的记忆黏在魔杖上,一样渐渐变粗。都彭没有特意甄别这些记忆都是什么内容,将抽取出来的这些直接丢进了冥想盆。然后,他收起了魔杖,将刚刚用过的碗筷交给五虎退,“去厨房洗干净,不要着急,慢慢来。”
五虎退担忧地瞥了一眼石盆,点了点头,急匆匆地下楼刷碗去了。在他走后,都彭俯下身,探头看了看石盆里的景象:堀川国广傻乎乎地抱着浴衣,果然没有记得他的叮嘱,将它交给裸奔的一期一振。而浑身赤裸的蓝发太刀,维持着遮挡身体的姿势,蹲在离胁差不远地方,同样想不到要将衣服从堀川那里要过来穿上。
他们全都愣愣地、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五虎退的回忆当中。
都彭扫视冥想盆中正在进行的场景,惊讶地挑了挑眉。
五虎退杀掉前任审神者的记忆,显然已经重放完毕。现在的这一段,是都彭和五虎退在现世中的某一天下午。在阳光明媚的阳台上,小短刀跪坐在猫爬架下面,跟他的小老虎们玩,而那时的都彭,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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