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铃声直钻耳朵,石子砾甩了甩脑袋:“头疼。”
他状态还好,但有几人面上明显露出惊惧之色,但此情此景,本不至于让他们失态至此。这铃声好似会迷惑人的心智,蛊惑头脑,放大人心底最微小的情绪。
石子砾恍然,怪不得他能蠢到给封郁洗脚,封郁能失态到出手打他,他被打后格外气恼,原都是被铃声蛊惑了,但若说让他想,还真想不到这一节,钦佩地看了封郁一眼:“师兄大才!”
封郁面容冷峻,并不看他,道袍一挥,将他护在身后,目光四下逡巡,忖度这红线的机巧,以待破阵。
母文光神色并不凝重,心下却已慌乱。凝魄期的学弟们见识浅些,尚在懵懂着。他二人一见这红绳金铃,便猜到来者何人。
这是淬体大圆满的魔修,离炼虚期也只有一步之遥,自号红练老祖,凶名赫赫,最喜生食修士心肝,汲取其中元气修炼。他虽有三四徒弟,但这阵足摆了八十一粒金铃,他徒弟是没有能耐摆出的,当世唯有他一人尔。
母文光暗叹倒霉,这等人物,十余位神游期修士历练时一并碰上,尚有一搏之力,他今日带得却是凝魄期的小队伍,斗是斗不过了,逃都未必能成。
铃声清冽,他越想,神情便越凝重,只觉上天入地,再无生路,自己一人身死还罢,累得全队覆灭,于蓬莱实是莫大的损失……
石子砾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万籁俱静,阒寂无声。”
仅为一人隔绝听觉,便生生抽竭了他丹田内大半片星辰,石子砾心下暗惊,方知为何母文光未战便被铃声影响,这次的敌人超乎想象。
母文光醒过神来,也抽了自己一巴掌,同封郁对视了一眼,皆知对方心意,微微摇头,暗中传音:“你先走。”此时护不住所有人周全,逃得一个是一个,封郁成功脱逃的可能性远大过他。
封郁道:“纵使侥幸求生,日后也当死在心魔之下。”抛下同伴,未战先逃,他不屑如此。
他凝神观察红线布局,不断掐指测算,盏茶时间后方道:“有了。”仓促之间,他推演不出生门,却寻到了死路,向着八卦阵离卦方向而去。
离为火,为日,为电,为中女,怕是红练老祖所在。母文光也不多说,拔剑朗声笑道:“我素来瞧你不上,想不到今日死在一处。”另向其余人暗暗传音,“我们去会会他,你们想办法破阵。”
石子砾却问:“没觉得奇怪吗,咱破了帐篷后叨叨这么长时间,这阵法怎么还没动静?”那红练老祖莫非也有恶趣味,得先看猎物垂死挣扎,戏耍够了才吃?
话音刚落,红线抖动不住,八十一颗金铃和着某种韵律,发出清冽之声,声波铺天盖地而来,一个照面就将石子砾召唤出来护体的野草阵击得粉碎。
石子砾暗骂自己乌鸦嘴,这声音搅得他头痛欲裂,以法力护住耳部也收效甚微。
这声音不仅能影响神智,连魂魄都能伤到,细细密密,绵延不绝,凌迟也不过如此。众人哪里还有余力破阵,纷纷盘腿默念清心咒。
小半个时辰后,一人毫无预兆地爆体而亡,他修为虽稍高一些,法力却不足,承受不住如此密集的音波冲击。
鼠大本就胆小,经此一激,理智尽失,双手撕扯面颊,口涎漫出,如野兽般嘶嚎。他张嘴大叫了什么,一手欲拍入眉心,就要自断生机,被人一把抓住了。
石子砾眉头紧皱,把人重新摁到地上坐下。他尚还能自持,但丹田中的氐土貉已然发了狂,满地刨坑,将自己早先埋着的物件都翻了出来,冒着白雾的果子啊,一瓶疗伤圣药啊,小霸王啊,psp啊,3ds啊,手机啊……
石子砾盯着那手机看了几秒钟,冷不丁一个激灵,口中念念有词。
“不问不行,推拉不转。
呼救被拒,烦干得干。”
这好像是近几年才出的新诗,他偶然在微博上看到过一眼,作者是谁早不记得了,但他记得这诗的名字《说憋气》。
诗人这可能是在职场、家庭中受了气,写此诗一泻愤懑。石子砾取得是题目最直白的含义,游泳时常说的那个憋气。
问:什么时候需要憋气?
答:没有空气的时候。
周遭好像立了百八十台抽真空机在加大马力运作,空气迅速变少变稀薄。修士吸纳天地精华,在太空中犹能翱翔,空气并非他们生存所必需的。
——但却是声音传播的必需品。
那越听越刺耳的铃声骤然减弱,红练老祖以声音为攻击媒介,势必要被克制,纵然法力能强行穿透真空伤人,却已没有了那般扰人心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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