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税收上,商税低,农税一般,人头税高,普通农户在这方面是最吃亏的。所以农户总是千方百计投效到大族之下接受庇护,哪怕丧失人生自由都在所不惜。
投效为奴就不是人了,不用交人头税,家里的支出就少了一大半,也不用服役,不怕农忙时缺少劳动力,就算大户的租子高一点也不怕,总归饿不死人,甚至到了灾年,稍微讲究些的人家还是会给这些农奴们一些粮食的。
对于普通农户来说,投效大户除了这家的主子脑子不大好使,做事太不讲究会有一些风险之外,比当这个国家的自由民实在是好太多了。尤其是前面梁唐晋汉四代轮换、十国征伐,国家税多役重,人们自然都躲在这些朝廷不想招惹的大族里了。
对于大家族而言,交少少的地税,只交家里几个人的人头税——有县学生以上的身份还能免税,有一堆人帮着种地,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
可对于朝廷而言,普通百姓少,但国家的土地没少,需要花的钱没少,需要征集的税收就没少,摊到每个百姓身上的税赋就得加重,然后就是百姓继续投效大族,整个一个恶性循环。
不过没关系,从千年后来这里的崔瑛带来了太多先进的技术,可以用较少的人力做更多的事情,较少的人就能做成事,那么对于大族来说隐匿人口就是不必要的了,第一次工业革命能让羊吃人,崔瑛采用温和一些的方法,让这些大族吐出点人口土地来不是问题。
三家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冯家棉田最多,对轧棉机的需求也最大,现在他家的棉花都是靠人手工剥籽的,这也是他家隐户最多的原因。之前趁安置流民,冯家招揽了大量妇人,还被百姓夸过是良善之家。
“县尊,在下之前有些孟浪了,”那冯家主站起身来一拱到底,“不知可否给在下看一看那轧棉机。”
崔瑛继续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虽然他的手法很一般,但茶的清香还是炒了出来,碧色的茶汤里飘着一根根茶叶,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若县尊的机器真的可用,冯家愿意将投效户放免为良。”冯和光咬咬牙说道。冯和光可不信这小崔县令是空口白牙瞎说,这可是位发明了脱粒机的神童。
“县尊,这轧棉机不让看,这葡萄美酒可以给我们尝尝吧,若是真与西域美酒一般,我赵家也可以将投效户放良。”赵家家主眯缝着眼,拖长了声音问道。
“当然。”崔瑛总算不盯着茶汤了,招呼门外的执役端了四杯美酒上来,“葡萄美酒夜光杯,再没说错的,请诸位品尝。”崔瑛伸手端下一只高脚杯,抿了一口。
崔瑛以前和女友亲手酿过葡萄酒,本来打算结婚那天请亲友同事们品尝的,后来女友出了事,那些酒就只在崔瑛思念自己爱人时才小酌两口。但他酿酒的手艺倒没落下,每年到原定婚期的日子里,崔瑛都会亲手采摘一些葡萄,亲手酿制,以解相思之情。
三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夹在杯梗上,轻轻摇晃一下杯子,微微倾倒,酡红的酒液慢慢流进崔瑛的唇间,崔瑛半倚在高背椅上,两颊染上了抹嫣红,“尝尝,比之西域美酒如何?”
美酒配着少年人那股子清秀又潇洒的气质,竟比配酒的琉璃器还要诱人。赵家家主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老土了,也学着崔瑛的样子,笨拙地捏着杯梗,晃了几下,饮上一口。
“好,这买卖老赵做了。”他想摔个盏以示豪迈,却怎么也舍不得这干干净净的琉璃盏儿,最后还是悻悻地将高脚杯放了下来,又不甘心地说道:“人都说酒满茶半,你这酒有三分满没有?可是欺人太甚了。”
崔瑛将最难谈的两家说松了嘴,心底那根弦也松了松,带笑的脸上透出一丝随意来。
“您这一说可就漏了怯了,这葡萄美酒要赏其色,品其香,得其味,正如书法之飞白,诗词之顿挫,装上一整杯?俗了,俗了。”
赵家那位被噎得没话说,他们的注意力又转向了琉璃杯上。
“这琉璃杯?”范家那话没问完,见其他三人那神情,也不由面露赧色,琉璃杯的价值可不是放些隐户能比得上的。他家子弟从军的多,茶叶生意的途径比别人要广些,而且北方的牧民也吃不起极贵的茶粉,炒茶却是一门不错的生意。
三家一家一门生意,都承诺将隐户放良,投效的田地归还本家并给一些置家费,田亩照白契缴税,又因为不再纠结于地里的粮价,各家有一摊大生意,这三家以后抱团的时候也少些,崔瑛将这三大家啃了下来,六安的钱粮基本上不会再出问题了。
田亩文书、放良文书入衙,炒茶方子、酿酒方子与轧棉机交割,每家还投桃报李地给了崔瑛两成技术份子,算得上皆大欢喜了。
大户的问题解决了,余下来的夏税分配就容易多了。崔瑛再次感谢皇帝将自己分回了六安,感谢小张雷每天兢兢业业地训练蒙童们认字和数算,要不然他还需要想办法限制那群吏盘剥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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